不過短短几秒,柳慕就收回了目光,他懶洋洋地朝沙發上一靠,不緊不慢地開了口。
“柳叔,那麼我再問最後一個問題,兩年前出現變故的那場祭祀到底發生了什麼,那個帶著銀色雕花面具的男人又做了什麼?”
“兩年前的事情,不對,不對......準確來說,這一切應該從二十年前說起。”
聽到了柳慕的詰問,柳南生緊縮著眉頭,竭力壓抑著自己指尖的顫抖。
柳鎮的祭祀是一直以來的規矩,已經延續了不知道多少年頭了,從沒有出過太大的岔子。當年大傢伙拼了命地從巫族寨子裡逃了出來,以為這就是新生活的開始,也為之切切實實地付出了血的代價。可他們終究還是太天真了,如果逃離巫族就能改變那些可怕的命運,神祗留下來的陰影又怎麼會籠罩巫族族眾們這麼多的年頭呢?
當在柳鎮落腳之後,巫族的少部分族眾才發現了這可怕的死迴圈。
——不過短短十八個年頭,大祭司居然重臨於世。
然後,又是新一代的十二姽女和聖女的誕生,週而復始的命運還在重複,他們的靈魂和身體被牢牢鎖在這一片深山野嶺裡,唯一的區別不過是地點從巫族寨子變成了柳鎮。
直到那個時候,柳鎮村長才覺得慌亂了。
為什麼事情的程序跟黑聖女說的不一樣,這一切不是應該徹底了結了嗎?
他們捨棄了這麼多,付出了這麼多,怎麼還是沒有脫離宿命的糾.纏呢?
可是誰也沒有辦法,只能被迫接受命運。
之後漫長的一段年歲,柳鎮村民們都活得相當艱難,他們失去了巫族族人的身份,還不得不被迫恪守著老祖宗留下來的東西,哪怕再如何想要擺脫宿命,也不知道應該怎麼做才好。所以他們世世代代只能苟延殘喘地供奉著龍女廟。
直到,那個女人的到來。
“那是二十年前的事情了,我才當上村長不久......哎,都跟你們坦白到這個程度了,我也不介意多說一點。這也就是你們今天找到了我,要是打聽旁人,一定問不出這麼多來。村子裡的人們無非只是信奉神明,但是關於巫族延續下來的秘密,是隻有歷代村長才知道的。”
柳南生磕了磕煙桿子,那雙渾濁的眼眸無意識地望著遠方,像是透過層層溢散的煙霧回憶著什麼,情緒也變得深沉了起來。
那是個下了徹夜大雨的夏夜,柳鎮原本就破敗小路泥.濘不堪,村民們各個窩在家裡,連門都懶得出了。
夏季不開窗子顯然太悶熱,可是但凡把緊閉的門窗開了一點縫隙,空氣裡充斥著的雨季特有的腥氣便也跟著散在屋子裡,混合著過分多的水汽,絲絲縷縷地侵佔鼻息。居住條件過於簡陋的小破屋子遇上連夜大雨,已經快要超負荷了,年久失修的房簷滲了雨水,地面上放著銅盆,用來接住棚頂斷斷續續滴落的水珠。
“哎,這雨再這麼下個幾天,可就要把房頂都搞塌嘍。”
還沒等柳南生感慨幾句,忽然響起了敲門聲。
來者是個很漂亮的女人,她穿著一件黑色的連衣裙,撐著一柄黑色的雨傘,像是融進了夜色裡,卻偏偏不染塵埃,這一路上的狂風暴雨都不足以玷汙她分毫。她是那麼美麗,卻又是那麼羸弱。隨便一個人都可以看得出她的臉色很不好看,帶著病態的精緻與蒼白。
可是她偏偏那麼驚豔,好像用世間一切美好的詞彙來形容她都不顯得誇張。
在極致的美麗面前,柳南生幾乎被震得說不出話了。不知過了多久,他才勉勉強強地擠出了一句。
“你是誰......”
“我是來替你們終結宿命的人。”
女人收了傘,施施然地站在門口,只是簡單地應著。
說這些話的時候,她眼眸裡沉著月色,背後是不止息的風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