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句叛族人太沉重也太隱.晦,不過簡簡單單三個字,就足以說明很多問題了。
至此,很多事情都漸漸變得清晰了起來。
柳慕像是忽然想明白了一些事情,那些白亦從曾經試圖去查,可是行為極為隱.晦,連端倪都不願透露出來的事情。那些白穆在背地裡籌謀了許久,不知被誰忽然點醒,又被推波助瀾地拉扯了一路的事情。還有那些原本應該被巫族妥善藏起來,卻在無形之中洩露出來的,引得幾番勢力競相爭奪,以至於現如今佈下了巨大謎團的事情.......
萬事皆有源頭,而在此刻,最初出現問題的一環,終於被找到了。
白家先人與巫族之間的聯絡,還有玄之又玄的遺王寶藏,或許都與幾百年前巫族內部那場黑聖女與白聖女之間的戰爭脫不開關係,而這也正是現如今各家後人重新聚積在一起的原因。
白家、何家、柳家。
莫城、柳鎮,古廟、異域,祭祀、神女.......
還有那些暫時沒有被深挖出來的線索,每一件單獨拿出來都只會讓人一頭霧水,可是當巫族的秘密穿針引線地貫穿其中,把那些大段的空白統統補齊之後,一切也就都有了更合理的解釋。至於幕後藏著的那位,他所做的不過是把諸多助力重新整合到一起,然後復原巫族當年全盛時期的面貌,把早已經破碎在歷史的罅隙之中的東西一點點補全罷了。
那麼,他花費了這麼多的心力,都是為了什麼呢?
電光石火之間,柳慕的腦海裡迅速有了清晰的思路,眼底的情緒也驟然變得銳利起來。
——召喚神祗。
背後的人做了這麼多,不過是為了達成召喚神祗的必要條件,重新讓那位滅世的神女降臨於世罷了。這背後是了結宿命,還是更深的牽扯,是樓蘭古國失落文明捲土重來的報復,還是心懷貪念的人們苦苦追求的永生,就沒有人說得準了。
“所以,你們柳鎮的叛出,是因為兩位聖女的對峙嗎?”
而那邊,是顧期清冷而好聽的聲線打破了沉默。
“對,大概幾百年之前吧,巫族曾經出現了一位黑聖女。”柳南生點了點頭,很快繼續講了下去,“黑聖女代表著災難,從出生的那一刻起,就成為了大祭司的眼中釘肉中刺。人越是恐懼著什麼,便越是會被某種東西所影響,如果可以在萌芽之中解決這些影響,那是最好不過的事情,可是世事那有那麼容易啊......哪怕是十二姽女都是巫族極為尊貴的存在,大祭司負責照看她們、引導她們,甚至是侍奉她們,卻不會做出任何對她們不敬的事情。更何況,黑聖女那是巫族內部的高高在上的聖女啊。
這種感覺太過矛盾了,就如同每日每夜抱著炸彈成眠。
哪怕你明知道這就是一枚炸彈,稍有不慎就會讓你屍骨全無,哪怕你日日夜夜殫精竭慮,在反覆的焦慮恐懼和自我寬慰之中苦苦掙扎,也不能改變黑巫女漸漸長大的事實。而十八年後的成年禮,就像是懸在巫族族人頭上的一柄利劍,容不得人一刻放鬆。
有什麼辦法呢,這些不能抗拒的事情,就是命運啊。
“不過,大祭司再如何恐懼,也阻止不了一段既定歷史的發展程序。黑巫女的出現確實是災難,也確確實實改變了族人們的命運。那時候巫族內部的分歧很強烈,甚至到了不可開交的程度。現在想想,應該算是千百年來積澱下來的矛盾吧,早不能粉飾太平了。其實什麼復興樓蘭古國,獲得永恒生命和長生,甚至信奉神祗啊......漸漸都已經從一部分族人的心裡剔除掉了,我們只是想過好自己的日子,平平淡淡的,就夠了。”
柳南生低沉的聲音混著半口濃煙溢了出來,然後便破碎成一聲嘆息。
“這些矛盾太尖銳了,離最終爆發僅僅只差一個燃點。所以,幾百年之前,黑聖女與白聖女之間的戰爭幾乎成為必然。當年到底發生了什麼,祖輩們並沒有記錄下來,但是我們從南方逃到了北方,隱居在了柳鎮,徹底脫離巫族,巫族也從此一分為三。”
“等等,一分為三?”顧期很快問道。
“對,沒錯,就是一分為三。”柳南生點了點頭,像是努力回憶著什麼,“這些事算是族裡的隱秘了吧,當時巫族的一部分人朝北跑,來了東北的深山裡安家,因為我們深信可以擺脫這樣的命運,逃離是最好的出路。還有一小部分人也想擺脫命運,可是他們認為,只有全身心的侍奉神祗,才能得到神祗的寬恕,這才是最後的解脫......”
“那他們去了哪裡呢?”柳慕微微皺起了眉頭。
“這我可就不清楚了,道不同不相為謀,更何況是叛族者與叛族者之間的意見分歧呢。沒有人知道他們去了哪裡,或許已經從生出便帶著的原罪裡解脫了出來,得到真正的解脫,又或者成為了第二個巫族本部,在無休止的命運之中糾.纏著。再不濟,也不過就是像我們柳鎮的人們一樣,掙扎了這麼多個年頭,還是陷在命運裡無法脫身。”
“好,大致情況我已經清楚了。”
柳慕漂亮的桃花眼微微眯了起來,他的目光停在柳南生的臉上,像是想要從那些充滿著苦楚的感慨之中分辨出他的真實內心一樣。但其實這些已經不必再去分辨了,在巨大的壓迫力面前,絕大多數人都沒有心力再去說謊了。
當柳南生把這兩個突如其來的異鄉人當成為最後的寄託,也就從某種角度驗證了他的坦誠,那些說出口的話,也都是字字真切的大實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