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慕講述的這段玄乎其玄的歷史,聽起來很像是玄幻裡瞎編亂造的情節。但凡換一個場合聽到,顧期都會把這位紈絝公子哥當成神經病,冷笑一聲嘲笑他為了泡妞把妹連基本常識都不知道了,按照這幅張嘴就說胡話的架勢,還不如重新去讀幾年初中歷史。
可是在眼下的情況,再如何不現實的資訊,都顯得真實了。
古樸而破舊的小屋裡,三個人相對坐在布藝沙發上,暗黃色的燈光把周遭的輪廓勾勒得晦暗不明,他們的表情更是一個比一個嚴肅。
顧期順著柳慕的話想了很多,總覺得他說的這些事情似曾相識。
那些荒誕到近乎於詭異的傳說跟苗疆選題之中留下的疑點,還有何漫舟很久之前講述的夢境不斷重疊,到了最後顧期幾乎分不清這些糾纏不清的宿命到底是從什麼時候纏上何盛的,而她本人是不是也早在不知情的情況之下,深陷其中無法脫身了。
最後,是一聲有些低沉的煙嗓勾回顧期的思緒,也打破了此刻的過分沉默。
“你說的不錯,龍女廟裡供奉著的,其實就是神女了吧......”
“龍女廟?”顧期很快抓住重點,低低問道,“那是什麼地方?”
“那是柳鎮的一處神廟,就在鎮子不遠的龍女湖邊,算是咱們村子裡專門用來祭祀的廟宇吧。說是龍女廟,其實廟裡供奉的並不是什麼龍女,取了這個名字不過是因為傳聞裡說龍女司管布雨,供奉起來可以保佑大家連年豐收,風調雨順,我們才討個彩頭罷了。”
柳南生乾癟的嘴唇含著菸嘴,狠狠抽了一口,又吐出半口濁煙。
“說起是什麼時候開始供奉龍女廟的,我們都快記不清了。可能是當年老祖宗遷徙到了柳鎮,就留下了這樣的傳承,祖祖輩輩都堅持下來了。早年我們這裡極為乾旱,趕上少雨的年歲便是顆粒無收,偏偏鎮子上的規矩擺在那裡,我們不能出去,外人也不能進來,只能自給自足,才不得不求神拜佛。其實往前再去追溯,或許在更早的時候,寨子裡就留下了這些習俗......哎,不過我們柳鎮的人從來沒有多想過,這都啥事啊。”
對於柳南生夾雜著感慨的東北腔,柳慕直接撿重點地問道。
“為什麼不能出去?”
“因為,這是老祖宗定下來的規矩,”柳南生嘆了一口氣,“咱也不知道是因為什麼,事情過得太久了,早就深究不出原因來了。但是柳鎮的祖祖輩輩都是這麼堅持下來的,誰敢不去遵守啊。說起來也是邪了門,隨著時代的發展,孩子們免不得接觸一些新鮮事物,他們的心都野了,也都想著掙大錢,看看外邊的世界,但是......”
說到這裡柳南生的臉色更加難看了,空氣中充斥著劣質菸絲燃燒後留下的煙味。
在這短暫的沉默之中,他默默放在了煙桿子,站起身走到一邊的櫃子那裡倒了一杯水。做這些動作的時候,他的手指顯得顫顫巍巍的,像是在進行某種巨大的內心掙扎,或者在理智的邊緣不斷拉扯,來判斷自己可以如何坦白,又該坦白到何種程度。
對此,柳慕完全不著急,他半抱著手肘懶洋洋地靠在了沙發上,那雙漂亮的桃花眼打量著柳南生的一舉一動,卻沒有開口逼問的意思。
在無聲的對峙之中,柳慕拿出了足夠多的篤定,甚至還有心情輕輕拍了拍身邊那位冰山美女的手背,像是在安撫顧期別擔心,有他在怕什麼呢?
驟然而來的肢體接觸讓顧期的指尖一僵,不過柳慕很懂得點到為止的道理,還沒等顧期銳利的眼神殺遞過去,他就先一步挪開了手。所以當顧期抬頭的時候,就只看到了某人唇角還未溢散的笑容,那勾起的一丁點弧度極為好看,卻又顯得氣人於無形之中。
就好像佔了天大的便宜,還得跟當事人示威一下似的。
顧期:“.......”
所以柳慕到底是個什麼品種,世界上為什麼會有這樣蹬鼻子上臉的人存在?
顧期實在是想不明白,不論是站在感性層面的將心比心感同身受,還是從理性層面的具體問題具體分析,她都搞不清柳慕到底是怎樣一種腦回路。分明是在這樣的嚴肅的場合,大家動輒談論的都是古老傳承和那段隱藏起來的歷史,極致的嚴肅之下,即便是沉默都帶著某種說不清道不明的壓抑,為什麼作為主導節奏者,柳慕居然還有閒心見縫插針地泡妞呢?
可惜,拘泥於“女朋友”這一層虛假的身份之中,顧期的很多型度都被限制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