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通寶也頗為激動,道:“俗話說得好,富貴險中求!先生,咱們弟兄們要是沒有將腦袋別在褲腰帶上的這點膽魄,那還有啥自個說另立山頭這種話呢?先生,你就別再有什麼顧慮了,兄弟們信你,即便真的敗了,也絕不會埋怨先生的!”
呂堯沉吟了片刻,終於下定了決心,道:“那好,我身上有傷,不便行動,一切拜託你們二位了,場地的事情,有通寶你來掌眼,我還是放心的,你覺得那塊物業還算不錯,那就抓緊跟業主敲定了合同。定做檯面什麼的也要抓緊了,最關鍵的便是跟之前的弟兄們聯絡上。咱們只有一個場子,可能養不活那麼多人,但兄弟們要是少了,又怕扛不住馬菲亞,我估摸著一個場子養個五十來人還是夠的,你們兄弟倆怎麼看呢?”
馬盧二人齊聲回道:“聽先生的安排。”
洋人做事的習慣,往好了說那叫規範嚴謹,往差了說,純屬拖沓囉嗦。
喬治拿到了曹濱簽過字的轉讓協議,卻花了足足三天時間才辦完所有法律層面上的手續,隨後,又因為該如何處理賭場固有人員犯起了難為。從意識深處講,喬治和大多數洋人一樣,打心眼裡鄙視華人,但考慮到生意,想著一旦失去了這些熟面孔的荷官,那麼賭場的熟客或許會減少很多,因而,理智上又想將這些人留下來。
終於做出了留人的決定,喬治卻沒有著急宣佈,而是帶了幾名手下前往了安良堂。畢竟這些人都曾是安良堂的兄弟,喬治想的很周到,必須徵得了曹濱或是董彪的同意後再做出決定才算是最為妥當。
喬治來到安良堂的時候,剛好是董彪羅獵二人從呂堯家中掃興而歸之時。吃了個閉門羹,使得董彪頗為懊惱,再加上屁股上的傷病未痊癒,一坐車再一走動,使得剛剛結痂的傷口再次綻裂而疼痛難忍,那心情,自然好不到哪兒去。因而,面對喬治的意見徵求,董彪顯得有些不怎麼耐煩。“你說的這事不歸我管,你要去徵求湯姆的意見,他說可以那就可以,他說不可以,那你就自己看著辦。哎呦呵,那誰,趕緊去給老子打盆冷水來,可真他媽疼死老子了!”
喬治保持了很好的修養,並不怎麼在意董彪的不耐煩,並關切道:“傑克,你受傷了?是誰有那麼大的膽子敢對你下手?”
董彪苦笑道:“是湯姆,喬治,你是不是打算為我出頭,將湯姆教訓一番?”
喬治尷尬笑道:“那我可不敢插手,一定是你做錯了事情,才被湯姆責罰的。”
董彪道:“還不是因為湯姆將賭場生意轉讓給了你們馬菲亞,惹毛了了我們堂口負責賭場生意的兄弟,我啊,是代人受過。唉,跟你也說不清楚,喬治,你還是改天再來吧,湯姆他一早就出去了,可能要很晚才會回來。”
打發走了喬治,羅獵扶著董彪上樓,在樓梯上艱難地向上移步時,羅獵忍不住問道:“彪哥,濱哥不是在家麼?你怎麼說濱哥出去了呢?”
董彪藉機停下來歇息,並瞪圓了雙眼,驚道:“濱哥在家麼?你瞧我這腦子,居然記糊塗了。唉,說起來也是奇了怪了,這屁股開花,居然會傷到腦子?我這兩天總感覺稀裡糊塗的。”
羅獵笑道:“你可拉倒吧,你分明是不想讓喬治見到濱哥,別想騙我,我可是學過讀心術的哦。”
董彪翻了翻眼皮,咧開嘴巴笑開了:“看破不說破,乃君子之為,小子,你是不是君子?”
羅獵搖了搖頭,乾脆利索回應道:“不是!”
董彪一怔,隨即搖頭笑道:“你確實不是個君子,總是跟彪哥耍賴皮,好吧,彪哥就跟你實說了吧,彪哥之所以不想讓喬治見到濱哥,是因為濱哥不想見到喬治。”
輪到羅獵發怔了。
這回答顯然是搪塞,可是,羅獵一時間又挑不出毛病來,只能呆傻地盯著一臉得意的董彪。
“幹嘛這樣看著我?彪哥老了,確實不如你帥氣,但擱在二十年前,彪哥能甩你兩條街你信不信?”董彪伸出手來,示意羅獵扶著他繼續上樓。
董彪的房間調到了三樓,待羅獵扶著他上到二樓後準備再上一層的時候,卻被董彪攔住了。“去濱哥那兒吧,時機差不多成熟了,有些事情也該告訴你了。”
——
相比洋人的做事風格,華人可就乾脆多了。
馬通寶盧通河兄弟二人得到了呂堯的首肯,一刻也不肯耽擱,立即向呂堯辭別,隨後便召集了舊部,向大夥通報了呂老大要帶著他們另立山頭東山再起的打算。“弟兄們,咱們都是吃慣了賭場這碗飯的人,我不知道你們怎麼想,但我總覺得自己要是離開了賭場這個行當,簡直就是活不下去。現如今,呂老大給了咱們這麼一個機會,讓咱們能夠重新端起賭場這碗飯,我覺得在座的各位都應該倍加珍惜。當然,願不願意跟著呂老大再拼一把,你們自己拿自己的主意,只是過了這個村再沒有那個店,呂老大的事業剛剛起步,養不了那麼多的弟兄,所以也只能講個先來後到。”
有兄弟提出了自己的擔憂,道:“寶哥,河哥,能跟著呂老大跟著你們二位重操舊業,兄弟當然欣喜,可是,咱們都是入過堂口的人,若是濱哥不點頭的話,會不會有麻煩呀?”
馬通寶道:“呂老大已經替咱們捱過板子了,實實在在的七十大板呀!呂老大到現在還下不了床。濱哥三天前已經將賭場生意轉讓給了馬菲亞,到現在也沒說一聲要怎麼安排咱們這些弟兄,這分明是不打算再管我們的死活了。另外,呂老大是個怎麼樣的人,你們心中都知道,跟了呂老大,呂老大自然會為各位出頭,要是那濱哥彪哥怪罪下來,自然也有呂老大為咱們頂著。所以,各位不必為此擔心。”
另一兄弟道:“我聽說馬菲亞的人個個都是心黑手辣之徒,咱們跟他們搶生意,萬一衝突起來,咱們就這些弟兄,能撐得住嗎?”
一聽到這種裡外都透露著慫包勁的話,盧通河登時火了,手指那名兄弟,吼道:“就你孃的那副慫包樣,想跟老子幹老子都不愛搭理你。馬菲亞怎麼了?是長了三個腦袋還是六條胳臂?他們心黑手辣,我盧通河也不是吃素長大的,真幹起仗來,大家都是脖子上頂了顆腦袋,大不了拼了這條命就是了!”
那兄弟辯道:“河哥,你這麼說話就不在理了,你敢拼命,兄弟也沒把這條命看得有多重。我想說的是,咱們不能打沒有準備的仗,大夥說,對不對啊?”
馬通寶制止了盧通河的進一步吼罵,解釋道:“你們說的都有道理。第一,當別人欺負到咱們頭上的時候,該拼命就得拼命,這一點,我馬通寶絕對相信兄弟們沒一個是慫包。第二,剛才這兄弟說得對,咱們不光不能打沒有準備的仗,更不能打沒有勝算的仗,咱們人手雖然少了些,但咱們畢竟是華人,是濱哥彪哥的袍澤同胞,咱們要是被洋人欺負了,濱哥彪哥能視而不見麼?”
此話一出,大夥登時炸了鍋。一部分人認為,他們若是跟呂堯另立了山頭,那麼就不再是安良堂的弟兄,濱哥彪哥自然不會再為他們出頭。而另一部分人則認為,濱哥彪哥可沒那麼小心眼,就算是一般勞工被洋人欺負了,濱哥彪哥都會不計代價地為他出頭,更何況他們這些或多或少都為堂口做過貢獻的曾經的安良堂兄弟。
馬通寶拍了幾下巴掌,壓制住了眾人的議論,道:“就在兩個小時前,彪哥去了呂老大的家,咱們呂老大雖然沒見彪哥,但彪哥還是留下了一句話,他的原話是這樣的說的,雖然咱們不再是堂口的兄弟了,但出了安良堂,咱們還是同鄉還是兄弟,有事的話,隨時打招呼。你們要是不相信的話,隨時可以去找彪哥核實。”
大夥忍不住又議論開來。
但這一次議論,幾乎沒有爭執,大夥均認為這應該是彪哥的做派。既然彪哥能放出這句話來,那麼也就等於代表了濱哥的態度。
有了這樣的結論,大夥的情緒終於被調動起來,一個個叫叫嚷嚷,向呂堯表達了自己的忠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