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說,樂平公主生下阿苒,曾經看過一眼,說阿苒不該生卻出生,說她自己該死卻偷生,生不如死。
陶忠說,樂平交待他:若阿苒能活,就讓她活著吧。
樂平死後,他送走樂平,回到住處,阿苒還活著,他就不能不讓阿苒活著。
至於別的,他沒再說一個字。”
謝澤沉默片刻,看了眼李苒,垂眼道:“陶忠從沒讓阿苒看到過他,他說他偶爾會看阿苒一眼,他一直覺得,阿苒會死在他前面。”
“你認識陶忠嗎?”李苒看著臉色蒼白的簡明銳,問了句。
“我認識從前的陶忠。”
簡明銳動了動,語速緩慢。
“陶忠自小入宮,在宮裡上的學,他很聰明,學問很好,溫文爾雅,仔細耐心,樂平兩三歲時,他就到樂平身邊做內侍總管,樂平很信賴他。
他很縱容樂平。
從前,樂平偷偷出來見我,都是陶忠帶她出宮。
有一回,剛出宮門就下起了雨,樂平不肯回去,非要見我不可,淋了雨,回去就發燒病倒。
娘娘很生氣,罰陶忠跪了半夜,可等樂平好了,又要出來,陶忠還是帶她出來。
樂平自小嬌弱,小時候,娘娘常擔心她不能成人,為了這個,還曾經把她寄名到村婦名下……”
簡明銳的話戛然止住,呆呆怔怔了好一會兒,慢慢撥出口氣。
他有些失態了。
“不說這個了。”簡明銳直了直上身,看向謝澤,“從前,榮安城有位姓白的道士,招搖撞騙。
邵氏曾找他做法,以求成就她和你父親的姻緣。
白道士自知無能,就口出狂言,以求嚇退邵氏。白道士說,作法的代價,是邵姓全族,以及邵氏的子女。
邵氏答:只有能保住長子就行。”
簡明銳的話微頓,看著臉色泛白的謝澤,片刻,掃了眼李苒,接著道:
“我和祁伊剛到櫟城,白道士的徒弟,從襄陽遞了信兒過來。
邵氏遣了個婆子到襄陽,求他作法保佑阿苒,說是,若阿苒有個好歹,你就不能活了。”
簡明銳邊說邊站起來:
“家父病重,我想多陪陪他。從明天起,我讓人送些稅賦戶籍清冊過來,大約還有些政務,以後,就煩勞你了。”
“好。”謝澤跟著站起來,按了按李苒,示意她別動,自己跟在簡明銳身後,送他出門。
謝澤送走簡明銳,回到亭子,坐到李苒對面。
李苒伸手握住謝澤的手。
“祁伊圍攻金縣,我當時就困惑……”
“不要多想。”李苒打斷了謝澤的話。
“這是軍務,不是家事。”謝澤沉默良久道。
李苒看著謝澤,沒再說話。
……………………
京城的金秋,好象比往年格外美麗。
傍晚時分,邵夫人站在花架下,用長長的銀針,慢慢挑著白菊花中間那十來片花瓣,放到丫頭託著的琉璃盤裡。
“老爺回來了。”垂手侍立在花架旁邊的小丫頭看到從花間小徑上轉過來的謝尚書,忙向邵夫人稟報了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