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廳裡的下人,當場就抖了抖身子。
“威震朝野的定國公,竟在自家的府上草芥人命?”趙止洵抖一下袍子,闊步走進去,英姿勃發,下頜緊繃,攝魂的墨眸裡沒有往日的笑意,隱隱氤氳著怒意。
真是少見。
林湛德冷哼一聲,趁著自己和孟氏回門,跑來欺負他的掌上明珠,已是十足的不厚道,眼下竟還敢給他擺臉色?當即硬聲道:“掖幽庭裡的本就是戴罪之身的奴僕,老夫就算是殺上他一兩個也不為過。”
“可定國公要處死的這個人,不是掖幽庭裡的奴僕呢?”秦天立刻將楚無念的文牒遞到趙止洵手上,他揚起手裡的文牒,怒目掃向位子上的三人,“這個奴僕的文牒,已經被本王從宮裡拿出來了,如今他是本王府上的人。”
林初音從未見過趙止洵大發雷霆的樣子,嚇得往孟氏的懷裡縮了縮。
看到他手裡的文牒,林湛德的眼中也閃過一絲慌意,趙止洵是當今聖上的輔政親王,於官階上,他還高了他一階,他直接處置他府上的人,確實不佔理。
權衡完利弊後,他咬咬牙,只能將人放了。
扣押著楚無念雙肩的手一鬆,她直接就倒到了地上,面色蒼白,唇色泛紫。
秦天和雨堂跑上前,將她從地上扶起來,跟在趙止洵身後一前一後走出定國公府的正廳。
身後,傳來林初音抽抽嗒嗒的哭聲,還有孟氏安撫她的聲音。
靠到車壁上,楚無念才緩緩睜開雙眸,朝面前盯著她看的人努力咧了咧嘴,“王爺又救了奴婢一回,看來奴婢這輩子要一直守在王爺身邊了。”
趙止洵瞪她,“受傷了還不安分。”
“我沒事的,以前在掖幽庭裡我受的傷也不少,可從來沒有人會替我出頭,護著我,現在有人肯替我出頭啦。”她依舊笑著,雙瞳裡有一團火苗在燒著,盈滿了她的雙眸。
“閉嘴。再胡言亂語,我把你扔下去。”趙止洵板著一張臉,覺得這人是不會疼還是怎麼的,上次打了她二十大棍,雨堂也說她連叫都沒叫一聲,悶著聲就把傷給養好了。
聽到‘我把你扔下去’這幾個字,楚無念立刻乖乖閉嘴,眼皮子一合,雙瞳裡的火苗消失了,馬車一顛簸,她又扯了扯嘴角。
“慢一點。”
車廂內傳來趙止洵不悅的喝斥聲,秦天和雨堂面面相覷,他們也是想早點趕回去讓太夫幫楚無念治傷,此刻聽到他的喝斥,只能先放緩速度。
可事還沒完,回到府上他們要將楚無念帶回她的屋子裡時,這人忽然又開口說道:“將她抬進我的屋子裡。”
她那間偏房裡沒生炭火,這會進去,不凍死才怪。
“是。”
秦天和雨堂暗自吸了口氣,將人扶了進去。
躺到床榻上,楚無念的臉色才稍稍緩和一些。
太夫很快便來了,掀起她的衣衫時,嘴巴頓時張得老大,這人身上沒一處是完整的,不是淤青便是滲著血的傷口,新傷舊傷疊在一起,簡直沒一處能看得過去的。
更要緊的是,這還是個女子。
聽到簾子內的太夫連連嘆聲,趙止洵猶豫了片刻,終是開口問了一句,“治不好嗎?”
太夫連忙躬身回道:“就算是治好了,只怕也會留下不少傷痕。”
趙止洵皺皺眉頭,“那就讓她少留些傷痕。”
“老夫盡力而為。”太夫應了一聲,拂手為楚無念治理傷口。
等他從簾布後出來時,外面的天色已經黑了,太夫寫了幾副藥方,交給秦天囑咐他幾句後,才揹著藥箱離開。
想起白日裡太夫說的話,趙止洵盯著躺在床榻上的這人半晌,伸手揭起她的衣衫,好傢伙,屬於女子該有的嫩滑肌膚,在她的後背上竟尋不到一處,全是青青紫紫的一片,還混著不少深深淺淺的傷痕。
“以前在掖幽庭裡我受的傷也不少,可從來沒有人會替我出頭,護著我,現在有人肯替我出頭啦。”
耳邊,忽然響起她盈滿喜悅的聲音。
手指頭顫了顫,趙止洵替她將衣衫攏好,他起身,要到案桌邊處理公文,衣角突然就被扯住了,盯著這隻扯住他衣角的手,他回過頭看向她,她的嘴巴動了動,一陣委屈的囈語聲鑽入他耳中,“你說要護著我一二的,為何今日遲遲都不來救我,我被他們打得可慘了,我不叫,他們硬要逼著我叫...”
睡夢中顫動的眼睫下,染了溼意。
怔了怔,趙止洵才知道她今日竟受了這麼大的委屈,他緩緩俯下身子,遮住她眼前的燭光,抬手撫去她眼角沾溼的淚痕,手指馥撫了撫她的鬢角,他輕聲回她,“以後不讓你受那樣的委屈了。”
沒人敢再逼著你喊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