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靈均怕自個兒的騰雲駕霧,嚇著那小道童,便掐訣按下水氣雲頭,身形落在了小鎮外邊,大搖大擺追上那一人一牛,笑道:“道友慢行。”
那道童模樣的少年轉頭笑問道:“有事?”
略作思量,便已經學會了寶瓶洲雅言,也就是大驪官話。
陳靈均揚起腦袋,問道:“道友瞧著面生,是來咱們槐黃縣入山訪仙,還是做客?”
其實是想說道友瞧著面嫩,問一問多大歲數了?只不過這不合江湖規矩。
少年道童說道:“過客。”
陳靈均開門見山以心聲問道:“這位道友,該不會是位傳說中的飛昇境大修士吧?”
怎麼誇張怎麼來,要真是一位藏頭藏尾的山巔大佬,自己的問話,就是童言無忌,想必總不至於跟自己斤斤計較。
少年側過身,坐在牛背上,面朝陳靈均,搖頭道:“自然不是。”
陳靈均小心翼翼問道:“那就是與那白玉京陸掌教一般嘍?”
吃一塹長一智,我陳大爺憑什麼在這北嶽地界吃香喝辣,當然是長記性,靠腦子。
那少年還是搖頭。
陳靈均鬆了口氣,行了,要不是這傢伙騎在牛背上,勾肩搭背都沒問題。
陳靈均自顧自樂呵起來,“漆園夢蝶,不過中材。哈哈,這個評價好。”
少年道童一笑置之,問道:“如今驪珠洞天管事的,是哪位聖人?”
哦豁,口氣恁大,進小鎮之前沒少喝酒吧?那就是半個同道中人了,我喜歡。
陳靈均甩著袖子,哈哈笑道:“兵家聖人阮邛,咱們寶瓶洲的第一鑄劍師,如今已經是龍泉劍宗的開山祖師了,我很熟,見面只需要喊阮師傅,只差沒拜把子的兄弟。”
少年問道:“兵家聖人?是出自風雪廟,還是真武山?”
這點事情,就不作那大道推衍演化了。
陳靈均忍不住看了眼那頭青牛,怪可憐的,敢情還是跨洲遠遊的外鄉人,結果攤上個不靠譜的主人,被騎了一路,陳靈均就想要去拍一拍牛角。
少年道童擺擺手,笑呵呵道:“莫拍莫拍,我這位道友的脾氣,不太好。”
陳靈均就收回手,忍不住提醒道:“道友,真不是我嚇唬你,咱們這小鎮,藏龍臥虎,處處都是不知名的高人隱士,在這邊逛蕩,神仙氣派,高手架子,都少擺弄,麼得意思。”
陳靈均隨即拍胸脯道:“沒事沒事,反正有我幫忙帶路,誰都會賣你幾分面子。只要說話做事別太過,都不打緊。真要與人起了衝突,你就報上我的名號,落魄山小龍王,我姓陳名靈均,道號景清。對了,我有個朋友,如今做點小本買賣,繪製道書,是那祖傳的五嶽真形圖,有點門道的,道友你要是手邊缺這玩意兒,可以領你去我家鋪子那邊,成本價賣你,我那朋友如果賺你半顆雪花錢,就算我砸了金字招牌。”
少年笑問道:“景清道友這麼喜歡攬事?”
陳靈均嘆了口氣,“麼法子,天生一副古道熱腸,我家老爺就是衝著這點,當年才肯帶我上山修行。”
道童問道:“你家老爺是誰?”
陳靈均呵呵一笑,“不說也罷,咱倆一場萍水相逢,都留個心眼,別可勁兒掏心窩子,行事就不老道了。”
之後陳靈均帶著騎牛的少年道童,看過了鎖龍井,期間少年輕拍牛背,在一處停步。
當年弟子陸沉的算命攤子,離著那棵老槐樹不遠,抬頭可見,枝葉扶疏,綠蔭蔥鬱。
少年抬頭看了眼,一棵老槐樹便瞬間重現眼中,只是在他看來,雖然古樹婆娑,可惜很快就會形存神去,無復生意。只不過人間事,多是如此,日月疾馳,歲月如梭,海中行復揚塵。
陳靈均隨口問道:“道友走這麼遠的路,是想要拜訪誰呢?”
道祖笑道:“那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