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覺得自己多走一步,就是與那兩位劍仙問劍。
陳平安雙手籠袖,搖搖頭,“我已經說過道理了。”
齊廷濟笑道:“那就隱官說了算。”
陸芝對隱官大人頗有怨氣,冷笑道:“就你最好說話,剁死了,就說不得道理了?”
陳平安只是朝她拋過去一罈百花釀。
陸芝接住百花釀,蹲在城頭上,仰頭痛飲美酒。
曹峻聽得頭皮麻煩。
齊廷濟、陸芝這樣的劍仙,還真不屑與人故意撂狠話,危言聳聽。
估計砍人之前,事先提醒一聲,都算給面子了?
陳平安與那撥杵在原地不敢動彈的傢伙,以心聲說道:“別傻乎乎站著了,趕緊走你們的。”
一個個如獲大赦,御風離開城頭。
陳平安揚起手臂,朝齊廷濟遞過去一罈酒,隨口問道:“歸墟日墜那邊,大驪邊軍到了多少人?”
齊廷濟彎腰取過酒罈,想了想,乾脆就盤腿坐下,說道:“暫時是三十六萬,其中重騎兩萬,輕騎二十萬,步卒反而不多,至於隨軍修士的人數,大驪那邊沒有對外公開。”
陳平安訝異道:“已經這麼多了?”
在蠻荒天下戰場,很難以戰養戰,將來戰線一旦拉伸開來,軍需物資的消耗,不計其數。所幸山上修士的方寸物,咫尺物,都會被文廟和各大王朝大量“租借”,只是不知數目如何。
齊廷濟說道:“聽說後邊還會陸陸續續趕到,如今大驪邊軍的人數,已經僅次於中土澄觀王朝,因為大驪是最早動身的,劍舟,山嶽渡船,跨洲渡船,運轉起來十分順暢。浩然十大王朝裡邊,有幾個哪怕叫苦連天,還是不得不跟著提高了兵力。至於是否存在濫竽充數的情況,從各自藩屬國裡邊抽調所謂的精銳,只有文廟那邊最清楚。”
陳平安好奇問道:“曹慈如今在哪裡了?”
齊廷濟笑道:“他是跟劉財神那個寶貝兒子一起到的黥跡,不過聽說很快就跟朋友們一起遠遊了,曹慈,傅噤,元雱,純青,鬱狷夫,顧璨,都是些年輕人。劉幽州沒跟著去,跟懷潛留下了,估計又當了一回善財童子。”
山上流傳著個諧趣說法,恨不得見著了劉幽州,就自稱是失散多年的親兄弟,再一起回家見著了劉聚寶,就一起喊聲爹。
至於女子修士,與劉幽州結為道侶即可,一樣可以喊爹。
齊廷濟提起酒罈,與陳平安酒壺輕輕磕碰一下,“此外為這些年輕人暗中護道的,就我所知,就有白帝城的韓俏色,和一位竹海洞天的客卿,來歷不明,看不出深淺。”
然後齊廷濟算是給了年輕隱官一個解釋,“左右先前南下之時,提醒過我們,別幫倒忙。”
讓齊廷濟和陸芝都別幫倒忙。
能這麼對一位劍氣長城刻字老劍仙說話的人,人間確實不多。
曹峻看得羨慕不已。
陳平安這小子在劍氣長城真是混得風生水起,以往只對隱官有個模糊概念,這會兒親眼瞧見了陳平安與齊廷濟、陸芝的相處,才切身體會到“隱官”二字的分量。
在這劍氣長城,別說魏晉會自然而然變得不太一樣,原來齊廷濟、陸芝之流,都得將陳平安視為完全平起平坐的強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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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號青秘的馮雪濤,這位野修出身的飛昇境,沒有筆直一線,逃離那處戰場,而是選擇繞路返回劍氣長城,來時路上,馮雪濤一直留心途經各地的山川地理,甚至仔細繪製出一幅幅地勢堪輿圖。
看得阿良滿臉慈祥神色,說青秘兄與我那個當隱官的朋友,一定能聊得來,以後有機會回了浩然,一定要去落魄山做客,到時候你就報我阿良的名號,不管是陳平安,還是那個北嶽魏大山君,都一定會拿出好酒款待青秘兄。
馮雪濤打算北歸途中,期間去一趟距離最近的歸墟黥跡處,將這些地圖交給白帝城那位魔頭巨擘。
他突然停下身形。
四周憑空出現九個妖族修士,看著年紀都不大,境界都不算太高,但是卻讓馮雪濤如臨大敵,這是一種久違的危機感,不是那種面對阿良和左右的窒息,而是一種細細密密的不舒服。
馮雪濤只認得其中一人,竹篋,背劍架,玉璞境劍修,據說是那個劉叉的開山大弟子。
一個少年,手持面具,滿臉微笑。兩隻大袖子筆直垂落,不見雙手。
他身穿一件雪白法袍,雲紋似水流轉不息,腰間懸佩有一把狹刀,刀鞘纖細且極長。
一個年輕女子,一粒金色耳墜,光亮柔和,使得她的兩側臉頰,便分出了明暗陰陽。
有魁梧男子,腰懸一對斧鉞,手持一盞燈籠。
一對兄妹模樣的年輕妖族修士,並肩而立,男子挑起一根竹竿,懸一枚葫蘆。
女子一手旋轉匕首,揹著一張巨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