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間事難以兩全其美。
天生就適宜戰場的劍修和本命飛劍,往往不擅長相互問劍之間的廝殺,而一位劍修在山巔戰場上,即便劍氣極多,劍意極重,可是事有利弊,好處是不懼包圍,弊端就是一著不慎,就會被對敵的山巔修士抓住破綻,以大道推演之術,尋出某個大道缺漏。
而阿良就是一個很大的例外。
無論是捉對廝殺,還是身陷被圍殺的境地。
這個吊兒郎當的浩然劍修,一個最不像讀書人的劍客,都近乎無敵手。
所謂的“近乎”,還是因為之前有那老大劍仙坐鎮城頭,白玉京有那被譽為真無敵的道老二,因為餘鬥多出了四把仙劍之一的“道藏”。
太白,萬法,道藏,天真。
山巔公認一事,這四把曾經斬落遠古大妖、神靈無數的仙劍,只要被阿良得其一,或是被阿良取得一把品秩接近的趁手佩劍,難殺程度,不輸人間最得意的白也。
大妖官巷大笑一聲,腳下那張蒲團砰然崩裂開來,撞碎劍意。
金甲騎士微微攥緊手中那杆長槍,身上所披掛的古老甲冑,熠熠光輝。
坐騎輕輕踩踏虛空,馬蹄之下,一圈圈水紋向四面八方盪漾而去。
騎士心聲問道:“需要這麼多人參與圍殺嗎?斐然是想要圍點打援?”
“人?”
柔荑笑了笑,她繼續搖晃手中那柄拂塵,一次次打散方圓數里之內的劍意餘韻,稍稍往外邊驅逐,確實麻煩,方圓千里之內,處處是悄然流轉的沛然劍意,己方的攻伐法寶,術法神通,縮地山河和某些遁術,施展起來,都會很麻煩,而且愈發容易露出蛛絲馬跡。即便如此,依舊暫時沒有誰願意當那出頭鳥,率先施展類似那種搬山倒海、更換小天地的大神通,將這份劍意轉移到別地。
不曾想一個人的劍意傾瀉天地間,竟然都能按斤兩算了,而且是那數百斤,千餘斤?
真是半點道理都不講了。
柔荑身邊這一騎,屬於橫空出世,連她都不清楚對方的大道傳承,後者與阿良在戰場上沒有正面交鋒的經歷,至多是先前那場劍氣長城的攻守戰,遠遠觀戰,見過阿良的從天而降,以及之後與劉叉的那場氣勢磅礴的問劍。
她只得耐心解釋道:“打贏或是擊退阿良,跟留住或是斬殺阿良,是截然不同的兩回事。不是誰都能與道老二相互換拳的。阿良有兩件事,最讓山巔修士忌憚,一件是不怕圍殺,擅長單挑一群。再就是,至今為止,還沒有人知道他的那把本命飛劍,到底有何神通。”
說到這裡,柔荑瞥了眼遠處一個方向,輕聲道:“至於託月山有無圍點打援的打算,可能吧。”
阿良突然撤掉先前那個即將拔劍出鞘的姿勢,一個輕輕蹦跳,金雞獨立,抖了抖腿,換腿再抖。
十指交錯,橫在胸前,雙手腕臂如水花起伏。
金甲騎士悶聲道:“這副德行,實在惹人厭。”
柔荑笑道:“習慣就好。”
等到真的打起來,就會顧不上了。
果不其然,又有兩撥幕後人在遙遠處,先後現出蹤跡。
一個拄柺杖的消瘦老者,臉頰凹陷,這位十四境大修士,蠻荒天下英靈殿的開闢者。
這是一位天外來客,在之前的大戰中都未現身,直到兩座天下的對峙議事,他才現身託月山,十分姍姍來遲了。
按照避暑行宮和文廟的秘錄記載,當年道祖騎牛過關,多半就是奔著他去的,這個老傢伙自然不敢與道祖切磋道法,就躲去了天外,最終放棄了躋身十五境的一線機會,與此同時,無形中等於為後來的文海周密讓出一條通天道路。
飛昇境劍修,如今蠻荒天下名義上的主人,斐然。
斐然與師兄切韻,正是這位老者的嫡傳,只不過斐然是切韻代師收徒,所以之前始終不曾見過這位師尊。
託月山大祖的離開,其實是一場散道。得到最大饋贈的,就是被周密寄予厚望的斐然,綬臣、周清高之流。
玉璞境女子劍修,流白,她身穿一件名為“魚尾洞天”的仙兵法袍。
另外一處,是蕭愻和好友張祿。
十四境劍修蕭愻,她盤腿懸空,雙手扯住羊角辮兒,像是看戲,大劍仙張祿正在飲酒。
這兩位劍修,其實早年在劍氣長城,都與阿良關係很好。
蕭愻板著臉說道:“死在別人手上,太虧,不如被我打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