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玉提劍抱拳,一言不發,收起本命飛劍,失魂落魄,御劍返回瓊枝峰。
劉羨陽其實比柳玉更憋屈,高高舉起手臂,勾了勾手掌,示意再來。
劉羨陽一步跨出,走過牌坊山門,開始走上臺階。你們要是不來,就我來。
一線峰停劍閣那邊,掌律晏礎再次開口笑道:“雨腳峰劍修,庾檁領劍。”
一道劍光從那雨腳峰亮起,風馳電掣,直奔祖山門口。
這位身形落在山門口的年輕劍修,長袍玉帶,頭別木簪,面如冠玉,正是金丹劍仙,雨腳峰主人庾檁。
庾檁有意無意站在山門外,對那個拾級而上的背影笑道:“劉羨陽,請你轉身下山。”
劉羨陽轉過頭,腳步不停,扯了扯嘴角,“喜歡說夢話?那就躺下。”
撲通一聲。
庾檁這位年紀輕輕的金丹劍仙,就那麼腦袋一歪,倒地不起。
劉羨陽看也不看身後那個躺地上睡覺的傢伙,繼續邁步登高之時,笑道:“在這裡補一句。”
“今天玉璞之下,都不算向我領劍。金丹也好,元嬰也罷,反正你們愛來幾個就來幾個。”
正陽山諸峰修士,再次啞然。
先前是覺得荒誕,有人竟敢選擇今天問劍正陽山,這次更是覺得匪夷所思,等到此人當真問劍正陽山了,“辛苦”贏了一位龍門境的女子劍修,不算什麼壯舉,只是那個已經開峰的庾檁算怎麼回事?要說是這位金丹劍仙
,是領劍再讓劍,可天底下有這麼讓劍的路數?一劍不出,就倒地裝死?
一線峰停劍閣,宗主竹皇在內幾個老劍仙,終於臉色凝重起來。
就連那位搬山老祖都忍不住皺了皺眉頭,差點就要親自去山下出拳,只是被竹皇勸阻下來,說下一場接劍,不是他這位山主的關門弟子吳提京,就是依舊保住一個元嬰境的對雪峰元白。
如果不小心再輸,導致正陽山連輸三場,就再論。
所謂再論,就再不是劉羨陽與正陽山的那點私人恩怨了,而是沒有任何迴旋餘地,比如先打殺了那個劉羨陽,之後正陽山還要還禮龍泉劍宗,他竹皇會與師叔夏遠翠,再加上所有元嬰境劍仙,聯袂問劍神秀山。或者將半死不活的劉羨陽拘押在山中,等著那個阮邛主動前來賠禮道歉,誠意足夠,就將劉羨陽的屍體拋向山腳。
可若是阮邛誠意不夠,又如何?就讓龍泉劍宗變成第二個風雷園。
白衣老猿冷笑道:“我不管是吳提京還是元白,等會兒都要下山,拎著小崽子的一條腿,返回這處停劍閣。”
竹皇笑著點頭,“袁供奉說了算。”
正陽山正好沒理由對付龍泉劍宗,今天劉羨陽大鬧一場,就是最好的理由。
夏遠翠心聲言語一句。
竹皇輕輕點頭,臨時改變主意,親自飛劍傳信小孤山。
掌律晏礎再沒有開口通報身份,但是很快就有一位生面孔的劍仙,從眷侶峰那邊趕赴祖山。
竟是位駐顏有術的女子劍修,一身夜行衣裝束,乾脆利落,背一把烏鞘劍。
陳平安之前離開過雲樓,一路潛行,稍稍繞路,在背劍峰的山腳才悄然現身,站在一條溪澗旁,捻出一張金色材質的開山符,確定了那道禁制所在,攤出手掌,輕輕一拳,瞬間開山破陣,跨入其中後,左手收起開山符入袖,右手捻著一張雪泥符,再施展本命水法,水霧升騰,剎那之間,青衫消散,歸於平靜,不起半點靈氣漣漪。
等到那道巡遊視線飛快掠過,再等片刻,陳平安沒有撤掉那張雪泥符,開始緩緩登山,閒庭信步,如自家院內的遊覽風景,只是一路登高,無聲無息。
至於劉羨陽那邊的問劍,陳平安並不擔心。
那就各忙各的。
約在一線峰祖師堂碰頭就是了。
山上客卿,分記名和不記名,供奉仙師,其實也是如此,分臺前幕後,道理很簡單,許多山上恩怨,需要有人做些不落話柄的髒活,出手會不太光彩,正陽山就有這樣的幕後供奉,身份極其隱蔽,絕大多數在一線峰中有座椅的祖師堂成員,都一樣只是知道自家山中,供奉著這麼幾位重要人物,卻始終不知是誰。
陳平安一樣沒本事查出對方的具體身份,只知道正陽山舊十峰之中,最少藏有兩位行事隱秘的幕後供奉,其中一個,在那眷侶峰的小孤山,綽號添油翁,另外一個就在這座背劍峰,綽號植林叟。
陳平安沒覺得一座山頭,存在有這類人物,沒什麼錯,只是按照落魄山四處蒐集而來的諜報,就會發現,這兩位影子一般的見不得光存在,每次只要下山,就一定會斬草除根,動輒滅門,所謂的雞犬不留,就真的是那字面意思了,山上斬首,不露痕跡,山下家族,一併株連殆盡,不留絲毫後患。
難怪那頭老畜生,曾經在小鎮那邊,能有底氣說那番豪氣干雲的言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