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點點頭,問道:“我也姓崔?”
崔東山眼神那叫一個慈祥,摸了摸少女的腦袋,“這都能猜中?小腦袋瓜子,靈光真靈光,都快要追上小米粒哩。”
姜尚真眯眼點頭,“是哩。”
崔東山搖頭晃腦,手掌翻轉,“哩哩哩。”
少女有些難為情,覺得身邊兩個男人這麼說話,讓人聽著怪彆扭。
虧得大晚上走夜路,碰不到什麼人。
於是她就開始轉移話題,“哥,那是個江湖門派嗎?”
“嗯,必須的,那裡是天底下最有江湖氣的地方了,你去了之後,肯定會喜歡。”
“情報什麼的,我不懂啊。”
“不懂就學,落魄山不養閒人,學不會,你就要一輩子在騎龍巷那邊賣糕點。不過你是我妹,能笨到哪裡去,肯定一學就會。”
她還想說話,其實心底覺得賣糕點就挺好。
崔東山敲了個板栗,教訓道,“別總是打岔啊。”
“還有,切記切記,以後如果山上有個叫長命的老姑娘,要與你過問情報,你也順著她一點,看就看了,那個姐姐啊,年紀大了,脾氣差,又管著咱們家裡的錢袋子,咱們兄妹兩個,都別跟她一般見識。”
她使勁點頭,“曉得了。”
崔東山笑著摸了摸她的腦袋。
落魄山掌律長命,以後花生,還有裴錢撿回來的小啞巴,都會是她的左膀右臂。
一個心狠,一個手辣。
會是落魄山兩個躲藏在樹蔭裡邊的影子,任勞任怨,只做髒活累活。
前提當然是先生願意答應此事。
這就是落魄山一條不成文的規矩,誰都不用違心,萬事好商量。
崔東山希望這條規矩,可以在落魄山上,延續百年千年萬萬年。
“當斷不斷,亂象則起。當殺不殺,大賊乃發。”
姜尚真心聲笑道:“在這件事上,我會幫你與陳平安說道說道,一次說不通,就多說幾次,說得他煩為止。”
當這位周首席對陳平安直呼其名的時候,必然是很認真在說事情了。
比如對待藕花福地和狐國這些事情上,落魄山大方向沒錯,卻是有不少瑕疵的。
只不過當時還沒撈著首席供奉的座椅,不著急查漏補缺。何況有些小道理,早講不如晚說,因為更能有的放矢,就事論事,改小錯變大對。
三人走到渡口岸邊,等著那條渡船,大晚上的,岸邊修士寥寥,多是瞥過那三人一眼,就不再多看。
崔東山眨了眨眼睛,笑問道:“周首席,如此良辰美景摯友佳人,你才情驚人,就沒點詩興?說不定我就有點靈感了。”
姜尚真咳嗽一聲,在渡口撐傘踱步緩行,沉吟片刻,眼睛一亮,有了,“牆外見鞦韆,迴盪腰肢細,窈窕與雲平。咯咯笑聲郎仰面,痴痴牆外喚小名。”
崔東山豎起大拇指,“令人絕倒。”
少女突然抬起一手,手背抵住額頭。
沒來由記起了一連串的前塵往事。
她家族出身一個藩屬小國的地方郡望,父親飽腹詩書,孃親是大家閨秀,是令旁人豔羨的金玉良緣,父親早年一帆風順,金榜題名之後,歷任工部鉛子庫都水司主事,轉去地方擔任郡縣通判,升任知州。只是宦海沉浮不定,被同僚陷害,丟官回鄉,在一個家鄉汾陽府,擔任書院主講。
不曾想父親又被位列中樞的官場仇家,施壓地方官府,被排擠得厲害,連書院都待不下去了,鬱鬱而終,故而家道中落,一年不如一年。以至於連累哥哥都無法參加科舉,只得遠離家鄉避難,尋了一處山上門派依靠。得了家書,一聽說她得了失魂症,就又立即不辭辛苦,回家找到了她,再靠著未來夫婿他爹的那點門路,三人一起萬里迢迢,好不容易才走到這座一洲執牛耳者的仙山,要尋一個山上道號“搬山老祖”的德高望重老仙師……
少女泣不成聲,轉頭顫聲道:“哥。”
崔東山白眼道:“閉嘴,別總是煩我,凍雀須無聲。”
少女頓時噤若寒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