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中的道理很簡單:糧草後勤是軍隊的命根子,而太學郎們又是天子門生、政治上是陛下嫡系中的嫡系。若以他們去管糧草,也多了鉗制外軍的一個手段。
曹睿知曉劉曄所言有理,卻並未直接回應這件事情,而是笑著說道:“眼下都是太和四年了,朕先徵淮南、再徵隴右、後徵遼東、還收攏草原上的胡人,大魏四面皆敵的處境也改善了許多。”
“若是以後要平定吳蜀嘛,朕在洛陽做個垂拱而治的聖天子,豈不美哉?”
眾人皆盡皆笑了起來,紛紛口稱陛下聖明。
曹睿得到了不錯的答案,於是就跳過了這個話題:“既然到了鄴城,朕今日就與你們幾人一同用膳,再將魏郡鄭太守也一併喚來。明日早上朕再出發去高陵!”
“遵旨!”眾人紛紛應道。
……
第二日辰時,毌丘儉引著兩千騎兵在駕前護衛,皇帝儀仗緩緩出了鄴城西門,朝著高陵的方向行去。
武宣皇后,這四個字就是卞氏一生的總結。
祭祀武帝曹操和武宣皇后卞氏的禮節繁複而隆重,曹睿親自祭拜起身後,轉頭看向一旁負責宣禮的司馬懿:
“司空,朕昨日疏忽了沒有問到。武宣皇后駕崩之前,可有遺願或者遺言?”
司馬懿略微糾結了幾瞬:“稟陛下,武宣皇后確有遺訓。”
只不過皇帝聽到這個遺訓,可能會有些不開心就是了。若皇帝不問,司馬懿倒是可以用沒想起來的理由搪塞過去,等洛陽宮中的郭太后來說。
既然問了,就不得不答了。
曹睿看出了司馬懿表情的些許異樣,壓低聲音問道:“怎麼,有什麼不能說的嗎?”
司馬懿搖了搖頭:“稟陛下,武宣皇后遺訓說了兩件事。其一是請陛下照拂一下卞家,其二是請陛下對雍丘王、任城王仁慈些。”
曹睿輕嘆了一聲,只覺有些無語。
第一件事很好理解。卞家在武帝、文帝之時並未享受到多少富貴,或者說還有些刻薄。
曹睿既然任命甄家的甄像為官,卞家的子弟也同樣被授與了官職。這是曹睿在聽到遺訓之前就主動做的,頗有一種心有靈犀之感。
而第二件事,就有些令人感到彆扭,或者說沒那麼自然了。
武宣卞後的親子只有三人,一為文帝曹丕,二為雍丘王曹植,三為任城威王曹彰。
或許是因為曹丕在位之時,對近支宗親過於刻薄,而且曹彰也有些死的不明不白,卞後始終耿耿於懷。為了曹植和曹彰兒子曹楷二人,竟然特意留了一個遺訓,未免顯得有些信不過當今皇帝了。
而且,這還是在曹睿解除宗親桎梏,給以曹植為首的武帝諸子都授了職位之後,下的一條遺訓。
就這般信不過我嗎?
曹睿深吸了一口氣:“雍丘王已被朕命為大鴻臚了,此事武宣皇后還不知曉。司空,你去為朕取一張麻紙和筆墨來。”
司馬懿有些不解:“陛下這是……”
“速去!”曹睿皺眉,聲音加重了一些。
“是。”司馬懿不知所以,還是連忙轉身向後,走到隨侍著的人群中取過紙和筆墨來,還貼心的讓夏侯玄幫忙帶上了一張可以摺疊的小几。
小几放在面前之後,曹睿直接跪坐在地,接過司馬懿左手持著的麻紙,又從司馬懿右手中接過捧著的硯臺和筆,沾滿了墨,一筆一劃用工整的隸書,當場寫了一篇敕封雍丘王曹植為九卿之一大鴻臚的詔書。
落筆後,曹睿從懷中摸出了一方光澤溫潤、形制極小的私印來。並無印泥,就直接用毛筆蘸了些墨汁塗在上面,直接印在了麻紙左下角。
曹元仲印,一旁站著的司馬懿看清楚了印章上的四個篆字。
元仲是皇帝本人的表字,而這方玉印所印出的字樣,司馬懿此前從未在任何場合見過。可皇帝分明將此印從懷中取出,那此前都用在了什麼地方?
曹睿略一招手,夏侯玄會意向前走了兩步。曹睿將印章在夏侯玄的衣袖上擦了擦乾,而後又重新小心放入懷中。
而後曹睿又親自上前,將這張麻紙在青銅鼎中引火焚掉。紙菸向上飄去,一時未散,好似武宣卞後收到了這一訊息一般。(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