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天中,三人看去,只見那門口站著一身材高挑的青衣女子,揹負一把長劍。正是前幾天遇到的“大劍仙”或者。
或者朝洞天裡望了望,小聲問胡蘭:“你先生不在吧?”
胡蘭點頭,隨後疑問:“看樣子,你不想讓先生看到?”
或者俯身,貼在胡蘭耳朵邊上說:“我要把他的學生悄悄帶走,肯定不能讓他看到。”
胡蘭愣了一下,然後反應過來,立馬要往後退去,手腕卻早已被或者緊緊抓住。或者笑著說:“走著!”
曲紅綃見此,氣勢傾瀉,正欲去奪回胡蘭,但再看去,或者和胡蘭已然消失不見。隨後,她掛在腰間的木牌傳進一道神念——
“放心,我帶她去玩一玩,隨後送回來。”
曲紅綃愣住了,愣的不是或者的神念,而是神念傳進了木牌。她很是疑惑,這木牌是子母牌,母牌在自己這兒,子牌在胡蘭那兒,為何或者的神念會傳進母牌?難不成是或者透過胡蘭的子牌傳的?可那沒有必要啊,她完全可以直接傳神念給自己啊!這麼做,有什麼必要?好玩?還是故意的?
曲紅綃愣神許久,她想到了有一種可能,那就是,或者那裡也有子牌。但是,當她一想到這個可能,立馬就忘卻了。
“沒事吧。”溫早見捏著曲紅綃的衣袖,搖了搖問。
曲紅綃回過神來,搖頭,“沒事。”她眼簾微微耷著。
“剛才那個人,我們是不是在哪兒見過?”溫早見不確定地問。
曲紅綃眼睛微微睜大,轉向溫早見,皺眉問:“你忘了?”
“真見過?”溫早見頓了頓,然後撫了撫額頭,“可我怎麼想不起來呢?”
明明才隔了四五天啊,曲紅綃心裡忽然感覺有些壓抑,像是某種未知的事物突如其來,壓在心頭,讓她喘氣不能。她深深地吸了口氣,再沉沉地吐出去,沒有和溫早見解釋,便說:“忘了就算了,沒必要去探究。”
溫早見是個好奇的人,但是耐不住她很聽曲紅綃的話,乖乖地點了點頭。又問,“胡蘭呢?忽然被那個人帶走,會不會有事啊?”
曲紅綃並不確定有沒有事,只是直覺上覺得不會有事,她深知那個女子劍仙本事超出這天下絕大多數人太多太多,遠遠不是自己能觸及的,出於保險,她將這件事,通知給了葉撫。“我通知先生了,沒事的。”
井不停在後面看得是滿臉疑惑,正想問,結果曲紅綃帶著溫早見邁步便離去。
洞天裡,便只剩下他和墨香。
在原地裡出神許久,他是真的沒什麼事,閒著的。回神後,他轉身笑著對墨香說:“墨香,我們來下盤棋吧。”
墨香天真地笑道:“好呀!”
……
“落雪是冬,化雪是春。”
李命負手而立,站在第五家的玄定場。
玄定場很大,大得像是一片霧氣繚繞的湖。這裡只站著幾個人,所以顯得很是冷清。除了還在閉關的莫長安,以及逝去的第五立人,七大家的老祖都在這兒,還有第五伏安這位接班人,以及精神面貌略顯憔悴的第五鳶尾。
“長山先生,這是什麼意思?”陳縹緲問。
“春生萬物……這是《清風》中的一句話。”李命說。
陳縹緲當然知道這是《清風》中的一句話,只是不明白為何長山先生在這個時候說出來。
李命沒有解釋。其他人也沒有去問。第五鳶尾卻忽然抬頭說:“可這場雪什麼時候才能化?看樣子,許久都不會停下來,我們等不到春了嗎?”
第五伏安皺眉說,“鳶尾,不要亂說話!”
李命抬手示意無礙,他看著第五鳶尾,溫聲說:“春就在那裡,不論如何都會到來。”
“可我們,該如何等到春的到來?長山先生。”第五鳶尾掩抑著自己的悲傷,輕聲問。第五立人的逝世讓她很是難過,因為就在那前一刻,她還在同她對坐共食,還受了她的囑託。現在看來,她覺得那是自家老祖的最後囑託。
李命看著她說,“大雪要掩蓋神秀湖,要先將我掩蓋。慷慨激昂的話不適合我這種上了年紀的,但我經歷了九次大潮,這次是第十次。儒家講究數九為極,十為整,湊個整吧,這次不論如何,我還是要讓它圓滿。”
陳縹緲上前拱手,“長山先生躬身萬載,得命所安。”
“長山先生躬身萬載,得命所安。”
“長山先生……”
滄桑、沙啞、沉悶的一聲又一聲響起在玄定場。他們都是幾千歲的人,老的老,陳的陳,講話的確也是那般,老氣沉沉,如同李命說的那般,講不來慷慨激昂的話,自然不得氣勢磅礴。但,那一句句話裡,卻充斥著無比讓人心安的力量,即便再有氣無力,也重如萬頃山,字字落定,壓在這玄定場。
唯獨第五鳶尾沒有說話,她死命地咬著牙,似乎很不甘心。
李命很理解她,無非是在想,自家老祖也本應該在這場合說出那句話的,但現在卻只有自己孤零零地站在這裡。
沒有人去怪罪她。活了幾千歲了,都是經歷過數不清的事的人,沒有誰不能體會到第五鳶尾的處境。但同樣的,他們也沒有誰去安慰她,他們都知道,懂事明理的她不需要人安慰,只需要讓時間排解悲傷的情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