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臨,兩個童子起身告辭,小小的身影很快就消失在門洞的拐角處。
王炎喝了一杯茶,站起身來,笑了笑,拱手道:“老人家,天色已晚,我就不打擾您休息了,告辭。”
老人急忙放下茶杯,走上前去,道:“小兄弟,那個士子的行李和書袋,我已經讓小童去照看了。”
王炎心裡一陣驚愕,道:“老人家,您這是……”
“小兄弟,以你的才華,做個搬運工簡直是大材小用,從今天起,你就留在集文館學習吧。”老人緩緩說道。
“這……”王炎舉棋不定。
“哎……,小兄弟,你就留下來安心地學習,其他的事不用操心。”老人又道。
此刻,王炎心裡很是感動,來到這個世界,他舉目無親,到處漂泊,如今,有一間可以居住學習的屋子,他就很知足了。
他怔怔地望著面前的這位老人,問道:“黃石公前輩,您為何對我這麼好?”
老人一愣,接著哈哈大笑起來,道:“小兄弟,你認錯人了吧,老朽姓崔名廣,可不是什麼黃石公哦,我這樣做,只是不想讓你的才能被埋沒。”
王炎一怔,轉眼間立刻想起了古書上的內容,崔廣前輩因避贏秦苛政暴虐,曾隱居在下邳西北的黃石山中,人們不知道他的真實姓名,因而稱他為黃石公,又與東園公,綺裡季,甪角先生隱居商山,採芝充飢,四人年齡皆八十多歲,鬚眉皓白,世稱商山四皓。不過,那都是秦朝滅亡之後的事情了,現在,秦王嬴政還沒有掃平六國呢,哪裡來的黃石公!
他立即改口道:“崔前輩,您的大恩,在下永不敢忘。”
老人微微一笑,擺了擺手,道:“嗨,什麼大恩不大恩的,小兄弟,你聰明睿智,見識過人,將來必成大器,只是,不知道……”
“老人家,您有什麼話,儘管說,晚輩洗耳恭聽。”王炎朗聲答道。
老人略一沉吟,道:“這樣吧,明天早晨,你去城東的橋上找我,老朽有事和你商量,哦,對了,你以後就住在這裡。”
老人說完,拄杖飄然而去,留下王炎在屋中一陣發呆,半晌,他自言自語道:“圯上老人,你不會是想試探我吧?
汗!難道古人也喜歡玩套路?
昔時圯上老人三試張良,張良最後一次半夜就去了橋上,這下,王炎哪裡還有心思睡覺,他立刻按照下午小童指定的路線,走出集文館,來到了大街上,此時,只見道路兩旁的店鋪燈火通明,道上的行人熙熙攘攘,路邊甚至還有雜耍,說書的藝人在表演,圍觀的群眾不時爆發出喝彩聲,不遠處河面上波光粼粼,人們在河邊紛紛駐足,指指點點,不時傳來陣陣嘻笑聲,天上,一輪皓月高掛,皎潔柔和的月光漫灑在城中,更添朦朧之美。
看來,古人的夜生活挺豐富啊!絲毫不亞於千年之後的人!
王炎沉醉在這如詩如畫的美景中,轉念間,他喃喃道:“古代不是實行宵禁麼?怎麼大晚上還這般熱鬧,難道西邊的戰爭結束了?”
看著眼前的無盡的繁華,一股濃濃的黍離之悲湧上了他的心頭,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有奇怪的念想,也許是古書讀多了,思想都變得蒼老了,可是,他的確遲生了兩千年,不禁長嘆一聲,道:“這繁華還能持續多久呢?到頭來,恐怕只會出現在人們的夢中,成為一種悲傷的記憶罷了。”
王炎徑直朝東方走去,不大一會兒,就到了那座橋,在橋上靜靜地等待著老人的到來。
頭頂的明月,漸漸西斜,藏入了朵朵雲幕,天地間忽明忽暗,道上的行人也逐漸變得稀少,他看著這片繁華的消逝,唏噓不已,也不知過了多久,當明月的光輝再次灑照時,他感到一陣清冷,徹骨生寒,身體不由自主地顫抖起來,然而,他並沒有離去,只是扯了扯衣服,將自己裹成一團。
“小兄弟,是你嗎?”
一個無比熟悉的聲音從王炎背後傳來,他循聲看去,只見老人正站在橋上,鬚髮雪白,衣袖飄飄,手裡拄著一根藤杖,在月光的清輝之下,宛如出世的仙人一般。
他急忙跑到老人跟前,拱手施禮道:“崔老前輩,您來了。”
出乎意料的是,老人並沒有把鞋拋到橋下,這倒讓王炎多少有些意外,史書上講,圯上老人和張良第一次見面時,老人故意把鞋拋到橋下,讓張良去取回來,張良事先不知道是詐,還準備揍他呢,只是看到他年歲大了,才強忍怒火,下了橋,把鞋子取上來,跪著給他穿上。
咦?今天這是怎麼了?難道說不是同一個套路?亦或是套路在後面?
這時,老人突然笑了起來,道:“看樣子,你很早就到了這裡吧?”
王炎頷首微笑道:“晚輩不敢讓前輩久等,所以在前輩走後不久,我就從集文館出發,直奔這座橋。”
老人聽到他的話,撥了撥鬍鬚,目光變得更加慈祥,柔和,緩緩道:“嗯,不錯,孺子可教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