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不等他們上郭家,郭守業卻和大兒子拿著張家當初送清啞的聘禮來到張家,說要退親。同來的還有村裡正,即郭守業堂兄,他是媒人,所以退親也要他做見證。
這不啻晴天霹靂,震得張家人暈頭轉向。
“親家,怎麼要退親呢?”張老漢急了。
“不是早跟你說了。”郭守業不悅道。
“什麼時候說的?”張老漢瞪大了眼睛問。
“你問我什麼時候說的?福田和紅棗做出那樣的事,鬧得滿村都知道了。那天當著一村子人的面,我忍氣吞聲,把這輩子攢的老臉都丟在你張家,灰溜溜地夾著尾巴跑了,還要怎麼說?”郭守業似乎覺得他有些不可理喻,因而神色很憤怒。
“可是……可是你明明說,我要是不認紅棗肚裡的娃,你就不怪福田了。”張老漢按自己認為的辯解。
“你幾十歲人了,紅口白牙瞎說!”郭守業伸手指向門外,“好在那天來的人多,咱們這就喊幾個村裡人來問,我那天到底怎麼說的。你叫兒子去喊,好不好?”
張老漢想想那天郭守業說的話,怔住了。
他這才意識到,自始至終郭傢什麼保證也沒給,那些話抬出來,聽的人都會覺得是回絕的話,只有張家當做暗示,當做承諾。
郭守業見他沒話了,冷笑道:“就算不喊人來,這個理也不是說不清。我問你,你就算不認紅棗肚裡的娃,她和福田做的事還能變沒了?我郭守業還沒老糊塗,怎麼會跟你說那樣的話。”
張老漢看著他,想說福田跟紅棗沒事,卻怎麼也張不開口。
這撒賴的話用來對付紅娘子還成,用來敷衍郭守業,不成!
這時里正說話了,他道:“福田他爹,這到底怎麼回事?我就不提福田跟紅棗那樁事了,就說後來,守業說福田和紅棗找到郭家,跪在水邊求清啞成全他們。有這回事沒有?”
張老漢腦子“嗡”一下,頹然垂頭。
張大娘見事不妙,對郭守業含淚懇求道:“親家,福田也是一時糊塗,你饒了他吧。這都是紅棗弄的鬼。”
郭大全插話道:“大娘,說話要講理。我們怎麼不饒福田了?我郭家打落牙齒和血吞,那天大夥兒可是都看見的,還要怎麼饒?我們都放手了,福田還和紅棗跑到我家,對著清啞磕頭求饒,你說這不是成心糟蹋清啞往她心上戳刀子嗎!那天下晌,張叔帶福田去我家,我爹在門口可是說得明明白白:你們想嫁就嫁,愛娶就娶,只要讓我郭家過安生日子就好了。張叔不記得了?”
張老漢當然記得,只是他理解的不是這樣。
從郭守業說出“退親”二字起,張福田就懵了。
雖然腦子昏昏沉沉的,但雙方的對話他還是聽清楚了。
郭家父子氣勢強盛,與他爹孃的彷徨無助成鮮明對比;從兩家爭搶的女婿淪為被人嫌棄的做了醜事的少年,他有種被愚弄的感覺,心裡充滿不甘和憤怒,眼睛都紅了,衝郭家父子喊道:“你們……你們要退親為什麼不早說?”
張福榮急忙也道:“對,我們……我們才回絕了李家。”
郭守業“啪”一拍桌子,慢慢站起身,老眼內透出寒光,不理張福榮兄弟,只盯著張老漢,一字一句問道:“你怪我不早說?這麼說,張家本來就想娶紅棗的?我成全你們,沒做錯啊!是你們不想出頭退親對不對?想兩頭都不落空對不對?我郭家要是好欺好哄的,就吞了這苦果子,把閨女嫁給你;要是不肯吞,等我們自己說退親,你們再娶李家紅棗,在外頭說是我們逼的,把惡人叫我們來做,惡名聲我們來背,對不對?你個老東西,算得真精明!你不去做生意都可惜了。”
“可是我們已經做惡人了!那天不是叫你們愛嫁的嫁,愛娶的娶嗎?到頭來還怪我們!”郭大全先對張家父子喊,接著又轉向郭里正,“大伯,你聽聽,有這麼欺負人的嗎?”
郭里正面色就難看起來,“張老頭,有你這樣子做事的嗎?”
張老漢額頭冒汗,狠狠瞪了兩兒子一眼,惶惶道:“里正,郭大哥,不是這回事。是……是……我們跟福田都捨不得清啞,從沒想娶紅棗那不要臉的……”
郭守業道:“你兒子剛才說的你沒聽見?他怪我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