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城外,水光十里,小喬立在巢湖邊,揮淚如斛珠灑落。雀鳥繁花見美人嗚咽,振翅驚飛、香殘粉墮,甚是應景。
小喬卻無心細觀,愁腸百轉。周瑜對她如何,她心知肚明,亦從未期許他會對自己有情。可那一聲聲的“婉兒”,確實讓她有了幾絲不切實際的神往,現下夢醒了,不過是一場誤會,空餘惆悵滿懷。
可她心裡清楚,即便沒有那幾聲“婉兒”,她依然會豁出命去為周瑜試藥。打小長在軍營,她早已看慣世態炎涼人情冷暖:父親征戰若勝,她們姐妹二人便能過幾天安穩日子;若敗,她們便會飽嘗冷眼。所以她愛穿男裝,勤修武藝,生性要強,皆是為了保護姐姐,亦是為了在亂世中謀得一方棲身之所。
可週瑜與旁人不一樣,他不攀附父親官階,不覬覦姐姐美貌,待人赤誠坦蕩,自己不由被他吸引,豆蔻年華,情竇初開,再所難免,實在是怪不得他,亦怪不得自己。
小喬抬起手,拭去臉上的淚珠,起身欲向回走。無論如何,她都不希望大喬擔心。
道旁忽然傳來一陣策馬聲,小喬一個激靈,趕忙躲入一側的灌木叢。
策馬之人漸漸靠近,竟是韓當。小喬這才從樹叢中走出,高喊道:“韓將軍!”
韓當看到小喬,急急勒馬,翻身而下:“小喬姑娘怎在此處?我家少將軍不是送你們回皖城了嗎?”
聽了韓當這一問,小喬不由想起那日湖畔的怪鳥,心中一顫。韓當見小喬面色不好,心急萬分:“小喬姑娘這是怎麼了?難道少將軍遇到了什麼不測?”
小喬揉了揉眼,勉強擠出一絲笑意,搖頭道:“沒事,周公瑾染了風寒,孫伯符和姐姐都在陪著他,眼下都在陸康府上。”
韓當一怔,心中暗叫壞事:“這可糟了!”
這下不解的換作了小喬:“什麼糟了?”
小喬是喬蕤之女,並沒什麼好欺瞞的,韓當拿出身後信筒,無奈道:“袁大將軍命少將軍率兵討伐廬江太守陸康,還讓喬將軍於翼側支援。一個時辰前,二萬大軍已抵達六安,我這快馬加鞭趕來,正是為了給少將軍送信,沒想到他竟然就在陸康家裡,這……”
小喬亦是一驚,頃刻明白了事態嚴重,她攤開雙手,對韓當道:“韓將軍,你是袁軍將領,若是出現在陸府,定會引起陸康懷疑。你若信得過我,就把這信箋交給我。我現在就回陸府去,把他們都帶出來。”
韓當猶豫片刻,嘆息道:“所言有理。來,快上馬,我們得趕在陸康的信使到陸府前把大家帶出城去。”
陸府中,大喬重新烹好一副新藥,端入廂房,遞與孫策。孫策見大喬神情不悅,哄道:“瑩兒,我們真的不知道你妹妹在外面,如果知道的話,肯定不會說出那些話引她生氣的。”
大喬瞥了孫策一眼:“你與周公子自幼相識,怎會連他先夫人的名諱都不知道?”
孫策趕忙辯解道:“瑩兒,只有定親時才會納采問名,旁人不知道又有什麼奇怪?再說公瑾是我兄弟,我無故打探他夫人名諱作甚?”
見大喬滿面不悅,孫策忙向周瑜遞了個眼色,誰知周瑜回過頭來,望著大喬問道:“大喬姑娘,令妹年幼時是否遇過什麼怪事?或是認識什麼怪人?”
大喬未想到周瑜會如此問,她思忖片刻,回道:“婉兒小時候走失過,父親動用所有關係去尋,都沒找到。誰知過了大半年,婉兒竟自己回來了。問她去過哪裡,接觸過什麼人,何人把她帶走的,皆說不記得了。只是回來後,婉兒便學會了石箭之術。”
“公瑾,你問這做什麼?”孫策十分不解,“難道那鳥……”
“那些怪鳥確實是衝著小喬姑娘來的,只是她小小年紀,亦無仇家,為何會有人以如此陰毒之術,意圖害她性命?所以我推測,應是與她幼時經歷有關。”
孫策點頭應道:“也是呢,若是喬將軍的宿敵,不可能只針對小喬姑娘而不針對瑩兒……”
忽聞有人輕叩木門,大喬翩身上前,開啟房門,只見陸遜帶著一名鶴髮白鬚的老者,立在門外。
見到大喬,陸遜拱手道:“這位是我的祖父,聽聞孫郎竟打跑了太史慈,特來相見。”
原來這老者正是廬江太守陸康,孫策正正衣襟,走上前來,恭敬一禮:“來府上叨擾多日,還未來得及道謝,請陸太守海涵。”
陸康搖手笑道:“江東最好的兩個兒郎都在我府上,老朽萬分榮幸,哪裡是叨擾?”
陸遜攙扶著陸康走進廂房,臥榻上的周瑜強撐起身,拱手禮道:“身染劇毒,失禮於陸太守,萬望見諒。”
陸康上下打量周瑜幾番,笑道:“到底還是年輕,這就能下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