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得出來,他想要回歸正常的生活和想要灰灰回來都是真的,但是想要力量也是真的。很多時候人的困境不在於找不到自己的真心,而是真心太多了,又自相矛盾。
我們很快就進入了安全域性,並且無可避免地吸引了些許目光。喬甘草給的護符其實只能壓制靈性層面上的魅惑,對於作為生物自然流露的魅惑是沒轍的。那些目光大多集中在喬安的身上,但是見我也在旁邊,就沒人敢來詢問。我聽力好,直到我離開之後還可以隱隱約約地聽到遠處的竊竊私語。
“哪裡來的這麼漂亮的孩子,還和魔人李多走在一起……”
“那好像是喬甘草的弟弟……”
我將那些閒言閒語拋到腦後,帶著喬安走到了體檢室。體檢醫生好像事先收到了訊息,見我們過來就只是簡單地打了個招呼,然後也不廢話,直奔主題地工作了起來。首先接受體檢的倒不是喬安,而是我。他要測試看看我是否真的沒被魅惑。
這個體檢醫生我也不是第一次見面了,青鳥閒聊時跟我提及過,當初診斷出我餘命無多的人就是他。其實我餘命無多這件事,安全域性裡的人知道的不多。畢竟安全域性的醫生也是有職業操守的,不會把這種事情到處亂傳。知情者除去體檢醫生和我本人,也就是當初負責監督我的青鳥和負責對我做心理分析的喬甘草,以及作為我直屬上級的列缺。
另外,“體檢醫生”只是我心裡對他的稱呼而已,他只是順便負責體檢,實際上也負責其他與醫療有關的後勤工作。例如當初我的治癒夢境其實就是他的手筆,我還是在看到治癒夢境的檔案的時候才知道的這件事情。
與安全域性裡的多數人不一樣,他沒有視我為洪水猛獸,或者說至少在表面上沒有那麼做,反而更像是把我當成了普通的同事看待。而趁著這次見面的機會,我旁敲側擊地問了問關於自己感受到的治癒夢境的問題,他卻是一問三不知。
“那個治癒夢境確實是我的手筆,但之後負責從夢境外部監視的人是列缺,而從夢境內部監視的人則是青鳥。我就僅僅負責把夢境做出來罷了。”他坦誠地說,“說是‘做出來’也不太對,那個夢境是根據你自己的心理自動生成的,會忠實地反應你的內心世界,所以也可以用於心理測試,我只是讓你進入了夢境裡而已。總而言之,之後在夢境裡發生了什麼事情我不清楚,列缺也沒叫我繼續幫忙。”
按理說在夢境被植入惡性因子的時候他是有必要繼續參與的,但當初的始作俑者是青鳥這個違規干預夢境的人,而列缺則給了青鳥自己收拾爛攤子的機會。
治癒夢境的話題馬上就結束了。接下來,體檢醫生很快就診斷出我沒被喬安魅惑。輪到喬安體檢時,體檢醫生先是看了一眼,“確實是惡魔屬性的靈性波動。”
“很容易看出來嗎?”我問。
“如果是我這種多次接診過惡魔附身者的人,或者是熟練的惡魔術士,一眼就能看出來。”他觀察著喬安,“其實主力級術士也應該看得出來,但是你的覺察力似乎偏向於戰鬥和危險感知,沒有戰鬥和危險的話就只有平時的三成。”
說完,他繼續注視喬安。我等了一會兒他都沒有反應,就喊了他一聲。他這才回過神來,“啊?哦,不好意思,看入迷了。都壓制了魅惑之力還能這樣,魅魔真是不容小覷啊……”
他搖搖頭,再次投入到了工作裡。沒過多久,他就把喬安的體檢也做完了。喬安與普通意義上的患者不同,“病因”在於靈體層面上的融合,就連外顯的魅魔特徵也是靈體的。所以他也沒抽血或者用器械觀察,而是對著喬安連續用了個幾個探測法術,隨後便得到了所有想要的資訊,也得出了自己的結論。
“一般來說,術士如果要與惡魔融合,都是十分粗暴地,用儀式一口氣地解決,儘可能地少給惡魔反抗的機會。但是他的情況完全相反,是由惡魔那邊主動發起的,而且還是建立在惡魔完全配合的前提下才做得到的循序漸進的融合。這是相當稀有的例子。”體檢醫生說,“想要解除融合必須趁早,但既然之前的圓盤道具不能用,我們這邊就需要一些做準備的時間。至少需要兩天。”
“當然,具體要不要解除融合,還是要看你自己的意願。想要以魅魔的身份生活下去也是可以的,因為這種融合方式幾乎不會汙染到你的心智。”他接著對喬安說,“但是切記,按照現在這個進度,如果不在一週以內解除融合,以後就再也無法解除了。”
“我知道了。”聞言,喬安也緊張了起來。
“還有你。”體檢醫生看向了我,“無論他是否要選擇繼續做魅魔,在他能夠控制自己的魅惑之力前,必須要有一個監督者。你不會受到他魅惑之力的影響,所以這個人選就只可能是你了。記得每過一段時間都要帶他來我這裡做體檢,以確認他的具體融合情況和對於魅惑之力的練習進度。”
“好的。”我說。
“那麼,應該沒有別的事了吧。”他像是在翻閱腦海裡的備忘錄。
其實還是有問題的,但不是他那邊的問題,而是我這邊的問題。
上次提到了喬安說不定要在我家多住幾天,之所以是“說不定”,是因為這件事情其實還存在著某個在常識層面上至關緊要的問題。
就在我和喬安從體檢室門口走出去的時候,從走廊另一邊走過來了三個人。其中一人是喬甘草,另外兩人看上去是對夫妻。丈夫是個五十歲左右的中年男人,有著嚴肅而又凝重的面容,身姿健朗,步伐虎虎生風;而妻子則是個給人以寡言印象的婦女。
男人一看到我和喬安,便步伐加速地走過來,然後在我的面前站定。他先是深深地看了一眼喬安,又盯向了我,接著問:“請問是李多,李先生是嗎?”
雖然我不喜歡被稱呼為魔人李多,但是像這樣被人一本正經地稱呼為“李先生”也有種渾身不自在的感覺。所以我就這麼說了,“叫我李多就好。請問你是?”
他沉聲道:“我是喬安的父親。”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