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長民連忙出言安慰道:“既來之則安之,走一步算一步吧!”。
行進的隊伍中,一匹戰馬衝了上來,馬上的校尉毫不客氣地揮手在蘇長民的後背上重重抽了一鞭,大喝道:“該死的囚犯,快點趕路,不許嘀嘀咕咕的!”。他又轉臉衝一個瘦得像麻桿似的揹著大刀的兵勇說道:“侉子,你盯著點這小子,但有異動,殺無赦!”。
這一鞭頓時將蘇長民的好心情抽沒了,吃痛之下,他連忙低下頭去,閉上嘴巴邁開大步向前趕去。
長長的隊伍蜿蜒曲折,經過了一天的跋涉,終於在日落時分在一處山坳裡紮下營寨。
疲憊不堪計程車卒們東倒西歪,三三兩兩地癱坐在地上。營地的上空升起了裊裊炊煙。
蘇長民腹中咕嚕嚕直響,他使勁嚥了幾口唾沫。牢城營裡每天都是餿臭的糟糠,難以下嚥,他好久沒吃過一頓飽飯了。
回頭偷偷瞅了一眼,那個肩背大刀的瘦麻桿兵卒始終不離他左右,此刻正低著頭無精打采地打著盹。
大鍋的飯菜終於做好了,蘇長民狼吞虎嚥,感覺已經吃到嗓子眼了,不斷地打著飽嗝,仍然不忍心放下手中的碗筷。
忽然,人群中一陣騷亂,蘇長民看到有幾個隨軍郎中模樣的人拎著藥箱跑了過去。他只好不捨地暫時放下碗筷,隨著人流擠過去看個熱鬧。
人群的中心,一個身材矮小、瘦弱的熟悉身影歪倒在地,口吐白沫,不省人事。
一番折騰之後,一位郎中搖頭嘆息道:“沒救了!這小子定是餓死鬼託生的吧?竟然能活活把自己給撐死了!找個地方挖坑埋了吧”。
挖坑埋人的工作自然讓隊伍中身份最為低賤的蘇長民這類原先的死囚來完成。剷起最後一鍁土蓋住了賈文良慘白黯淡,了無生息的面頰,蘇長民忍不住在胸中重重地嘆了一口氣。
半夜時分,睡得迷迷糊糊的蘇長民忽然被人從夢中推醒,還未看清來人模樣,剛要開口問話,對方連忙做了個手勢讓他噤聲。
黑暗中,吳三楞晃動著魁梧的雙肩壓低聲音道:“兄弟,今日一路奔波,大家都人困馬乏,是個難得的好機會!我們一起溜吧,留在這裡最終也只能是死路一條!”。
蘇長民抱著膀子思索了片刻,用力搖頭道:“多謝吳大哥您瞧得起我,但我想留下來。要逃你自顧逃去吧,放心,我蘇某人起誓絕不會出賣朋友!”。
吳三楞在黑暗中模糊的剪影不動了,他顯然是在思考。片刻之後,他輕嘆了一口氣道:“人各有志,為兄我絕不會強人所難,你我就此別過,各自保重便是了!”。言罷,微微一抱拳,一矮身便消失在無盡的暗夜當中。
蘇長民卻再也睡不著了,只能圓睜雙目,盯著遠處一團跳躍的篝火發起呆來。
過了好大一會兒,蘇長民耳中突然聽到遠方傳來一陣急促的銅鑼聲,緊接著便影影綽綽地看到遠方星星點點的火把、人影晃動。他立馬渾身上下起了一身雞皮疙瘩,心中暗暗祈禱:但願吳大哥不要被人發現,能夠平安地逃出生天。
看來他的祈禱沒有起到任何的效果,次日天光微明,隊伍重新拔營起寨,繼續趕路。在經過一片乾枯的小樹林時,蘇長民毛骨悚然地看到了吳三楞斜靠在樹上,身上插滿箭矢的僵硬屍體。
懷遠總兵程宏卓親率五萬雄師,日夜兼程,馬不停蹄地趕到了大都的京郊。一切安排妥當之後,他親自率領幾位隨從小心翼翼地入城面見大齊國君李弘基。
來至大殿之上,沒敢抬頭看看皇上究竟長得什麼樣子,他便遠遠地跪倒在地,低著頭一路爬行。
爬至近前,行完三拜九叩大禮之後,他仍然不敢抬頭,俯首低聲道:“懷遠總兵程宏卓率部護駕來遲,望聖上恕罪,吾皇萬歲萬萬歲!”。
李弘基滿意地站起身來,輕抬左手道:“愛卿平身免禮。值此國家危難之際,愛卿臨危受命,不畏艱險,長途跋涉而來,其赤膽忠心可昭日月,實乃難得一見的國之棟樑!待擊潰賊寇之後,朕定當為你加官進爵,褒揚汝之耿耿忠心”。
程宏卓誠惶誠恐、受寵若驚地伏地連連叩首道:“天恩浩蕩,臣無能愧不敢當,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微臣懇請聖上放心:但有臣一口氣在,定保我大齊江山千年永固,聖上龍體萬年安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