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仲年放下手中空空的酒碗,失神地望著窗外。放走了張佰仟,雖然躲過了殺頭之罪,但他的軍階被連降兩級,慶幸之餘卻未免有些心灰意冷。從未有過擅離職守的他這才瞅了個空子偷偷溜到市井之中,獨自喝起了悶酒。
“喲,這不是杜將軍嗎?”隨著陰陽怪氣的一聲吆喝,對面空空的條凳上多了一位手拿摺扇的錦衣公子。
杜仲年抬頭一看,卻是總兵常大人的公子哥兒,身後還站著十幾個膀大腰圓的彪形大漢。杜仲年心知此人招惹不得,皺了皺眉頭,一言不發地抓起桌上的佩刀,準備起身走人。
“歐呦,不好意思我說錯了,不能再叫杜將軍了,你現在狗屁都不是了,哈哈哈”。常公子幸災樂禍地說道。
杜仲年壓了壓心頭的火氣,拱手抱拳道:“不好意思常公子,在下還有公務在身,恕不奉陪。”
常公子動作瀟灑地一合折扇,臉色一變道:“給我坐下,本公子讓你走了嗎?”說著,他翹起了二郎腿,“唰”的一聲又開啟了摺扇,饒有興味地盯著杜仲年,陰陰地笑道:“公務在身你還跑來酒館喝酒,興致很高嗎!你敢走我立馬回去稟告家父,治你個擅離職守之罪!”
杜仲年猶豫了一下,低首抱拳道:“公子挽留在下不知有何吩咐?”。
常公子的臉上瞬間又堆滿了燦爛的笑容,伸著脖子說:“沒什麼事,本公子也是無聊,想讓你陪著聊聊天。”然後他轉頭對手下笑道:“你們看這廝如今的模樣,像不像一條夾著尾巴的喪家犬?”一眾人等肆無忌憚地鬨堂大笑,常公子更是拍著巴掌前仰後合笑出了眼淚。
杜仲年站起身來,咬牙說道:“杜某確實有事,多有得罪了!”
常公子臉色一變,冷哼道:“說起得罪,一年前你縱兵打傷了我的手下,我可一直都記著呢,這筆賬怎麼算?”
杜仲年昂首橫眉立目說道:“常公子縱奴行兇,本將肩負護民之責,就算放在今日我也一樣要管!”
常公子猛然手捂胸口,臉色蒼白地彎下腰去顫聲說道:“你如此凶神惡煞的模樣是想嚇死本公子嗎?哎呦完了,本公子被嚇得胸口疼!”。
常公子背後的一位壯漢對杜仲年高聲喝斥道:“還不給我家公子跪下賠罪?!”
見杜仲年筆直地站著一動不動,常公子對兩個手下使了個眼色。這兩個壯漢上前幾步走到杜仲年身後,抬腳向他的腿窩猛踹。幾腳下去,杜仲年卻紋絲未動,兩位壯漢愣住了。
杜仲年冷哼一聲,轉身向門口大踏步走去。正犯胸口疼的常公子突然痊癒了,一蹦三尺高地罵道:“你他媽給我站住,大爺我今天和你沒完!”
一位壯漢不等主人招呼,拔出腰間的鋼刀,如一頭惡犬從杜仲年的背後撲了上去。杜仲年頭也不回地揮出刀鞘,擋開了自腦後劈來的鋼刀,反手一拳正中那壯漢的面門。那壯漢似一隻中箭的鵪鶉,橫著飛了出去,腦袋重重撞在後面的櫃檯上,幾顆門牙像剛剛掙脫束縛的小鳥,扇動著小翅膀歡快地飛出了他的大嘴。
剛邁步走出大門的杜仲年不由得一愣,但見四周衝上來十幾個手持長矛,身穿盔甲的兵卒轉眼間將他團團圍住。
杜仲年被逼到了牆角。
追出門外的常公子瀟灑地負手而立,揮舞著手中摺扇冷笑道:“好你個杜仲年,擅離職守又當街傷人,幸虧本大爺早有準備!今天讓你插翅難逃!”。
怒髮衝冠的杜仲年雙眼充血,“倉啷啷”從鞘中拔出佩刀,刀鋒寒光凜冽。他隨手丟了刀鞘,暴喝一聲,但見一片銀光閃過,剎時鮮血四濺。
“殺人啦!殺人啦!”街上的行人驚恐地呼喊著四散奔逃。
三下五除二殺光了十幾個持槍的兵卒,杜仲年怒目圓睜,轉身拎著滴血的佩刀向常公子走來。
要說常公子手下的這十幾個壯漢當真是忠心護主,齊齊發一聲吶喊,不約而同、毫不含糊地拔腿四散而逃,瞬間就把常公子自己孤零零地扔在了當地。
常公子一點也不傻,他也想拔腿而逃,只是小腿肚子抽筋,一步也動彈不得。這次是真的。
面對殺氣騰騰,愈行愈近的杜仲年,常公子充分發揮了身體靈活的機能,“撲通”一聲跪倒在地,涕淚橫流地說道:“杜大哥,杜將軍,杜爺爺,看在我爹的面子上你饒我一命吧!我知道錯了,以後再也不敢了!”
杜仲年微微一愣,輕嘆一聲,緩緩轉過身去。常公子一臉驚喜,心喜總算撿了條小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