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逸凡像個大哥哥般把她嘴巴里的探熱針拿出來,仔細一看,眉頭緊蹙,憋著氣,手插著褲袋嗔怪說:“竟然都已經三十九度了,你還想著不去醫院,你是不怕死對吧?”
“對不起,我知道我讓你擔心了,是我麻煩你了。”程思雨一時無言以對,,因為連她自己也沒有想到燒得這般嚴重。
看見程思雨委屈的模樣,他的心立馬軟下來了,想必是自己的語氣太重了,語氣明顯軟下來微笑說:“我不是要怪你,只是想讓你往後得注意自己的身體。你還沒吃飯對嗎?我下去幫你買個面吧,你發燒了不能吃飯。”
“我不餓,太大雨了,你別去了我怕你著涼。”她擔心地站起身子說。
“我是男人,我不怕。你是女人,得讓人心疼,讓人保護。”他回過頭說這句話的時候面帶溫柔沉著的微笑,隨即義無反顧地往前走,大有一種大義凜然把生死置之地度外的高姿態,很容易令人有種錯覺這是戰爭時代為國家抗戰奮鬥的英雄軍人,正準備投身進一場轟轟烈烈的戰爭當中。
但就是這樣的場面,就是那樣看起來凜然的姿態,莫名地令程思雨的心裡溼潤了,它們悄無聲息地在她心裡面一個看起來並不起眼的角落的位置種下了一朵小小的花。
杜逸凡撐著雨傘跑到馬路對面的面鋪裡,正趕上老闆收拾東西準備打烊,他有點狼狽地、著急地問:“老闆現在還有面嗎?”
“小夥子,真不巧,我家裡有點事得提前關門了,你明天再來吧。”老闆說。
杜逸凡幾乎是一支箭似的衝到老闆的面前握著老闆的手:“老闆,你接了我這單生意再打烊好嗎,我朋友就在醫院裡發著高燒很辛苦,她連晚飯都還沒吃,你再煮一碗麵,我多少錢我都願意給。”
老闆望著杜逸凡面露難色,一番推搪不成,猶豫再三,還是答應了杜逸凡的要求,但只收原本的價錢。
過了一會兒,杜逸凡冒著大雨,懷裡護著熱騰騰的面回醫院來了,程思雨詫異地看著狼狽不堪,頭髮凌亂的他,還來不及問怎麼回事,他就已經把面開啟端在她的面前了,她小心翼翼地接過那碗麵條,眼泛淚光地看著他,聲音抖擻地、感激地說:“你對我真好。”
“你是我的朋友,對你好還不是應該的嗎。”杜逸凡假裝客套地回應著,催促她趕緊把面給吃了。
她手捧著面,湊過鼻子聞了一聞,這熟悉的面香味道令她瞬間感到心曠神怡,但同一時刻伴隨著這種嗅覺的舒適的竟然是一陣湧上胃部的噁心,她被頭暈目眩的感覺籠罩著,只感到天旋地轉似地搖晃,剎時雙手無力,緊接著被經過的行人撞了一下,整碗麵掉落灑了一地,她顧不上其他當即衝進廁所裡嘔吐,以至於完全沒有理會那個經過的行人口中所說的道歉的話,杜逸凡坐在位置上一動不動,擔心地往廁所的方向望去,同時也筒子河了清潔工人清理那碗他好不容易爭取回來的來之不易的灑落在地的麵條。
等到程思雨走出廁所的時候,杜逸凡問她怎麼了,她不好意思地回答著:“在酒店的時候就一直想吐,剛不知怎的一聞到面香味反而更加想吐,立刻就把憋在胃裡的東西都吐出來了,反而舒暢多了。只是,那碗就這麼沒有了,很抱歉。”
“沒關係,你坐在這裡等我。”杜逸凡站起身來準備離開。
“你要去哪?”程思雨問。
“我再出去買面給你,這次得到遠一點的地方,這裡附近幾乎都沒有餐飲店,唯一的一間也已經打烊了。”杜逸凡說。
“不需要,我沒胃口,我不要吃了,我已經夠麻煩你的了,現在外面還在下著大雨,電閃雷鳴,我怎麼好意思讓你出去,我剛才一聞到面就想吐了,我什麼都吃不下。”程思雨有點著急了,她實在不願意讓杜逸凡為她走進走出,只好以沒胃口作為藉口,即使她在吐完之後反而感到更飢餓了。
誰料杜逸凡竟說:“對,我怎麼沒想到這一點。你剛吐完應該喝點粥才舒暢的,我給你去買碗粥,晚飯沒吃肯定得吃點東西下肚。”說完就頭也不回地跑下樓梯。
“逸凡,逸凡。”程思雨在背後喊著他的名字,走到窗戶邊看著下方杜逸凡停放車輛的位置,她看見他的車子在飄風急雨中亮了又熄滅了,頃刻間又亮了,沒過一會又熄滅了,她疑惑不解地給杜逸凡打了一通電話,等對方接通說:“你的車子怎麼了。”
“我的車子打不著火了,可能進水了。”杜逸凡說。
“那就算了,你上來吧不要出去了。”程思雨說。
“你坐著等醫生,如果到你號了你就進去吊針,我打車出去買完粥立馬回來。”杜逸凡說完就掛了電話。
“逸凡..逸凡”程思雨沒能完整地說完就聽到了電話裡的嘟嘟聲。
她焦急地站在窗戶旁等候著。杜逸凡撐著傘頂著狂風往街上走去,兇猛的大風幾乎把雨傘吹的變形,隨後他乘上了一量計程車就往上海的食街駛去,買完瘦肉粥後就駛回去醫院門口,就在他捧著粥冒著雨跑回醫院大樓的時候,程思雨在樓上看見了,她幾乎是出於本能地不假思索地跑下樓梯,與正在跑上樓梯的杜逸凡碰個正著,她看著滿身溼漉漉的杜逸凡手裡捧著的那碗粥,心裡立刻就有想要哭出來的衝動,這個如此出類拔萃的男人,竟然為了不讓她餓肚子而奔赴在滂沱大雨的夜晚,狼狽不堪也只是為了一碗不值錢的面和清粥,只是為了不讓她餓著。杜逸凡看著她熱淚盈眶的樣子,突然有一把抱住她的衝動,但是他忍住了,只是抱住她的肩膀走回到位子上。
等到在醫院吊針時候已經是凌晨時分了,雨漸漸停了,這次程思雨沒有勸杜逸凡離開了,因為她知道,她再怎麼勸,他也不會離開。這時醫院的吊針室亮燈全都關了,只留下一盞柔和舒適的小燈,她望著睡在隔壁位置上的杜逸凡,溼漉漉的衣裳擺放在身旁,他的面容在昏暗的燈光下顯得十分疲憊,還有點憔悴,這讓她感到十分心疼,熱淚縱橫,獨自留下了無聲的淚水,她哭了,無聲地啜泣著,她哭,是因為從小到大都沒有試過遇見一個對自己這麼好的人,她哭了,是因為她被這個難忘的夜晚觸動了,她不能忘記這個風雨交加、電閃雷鳴的黑夜,她難以忘懷,永遠都忘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