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日落時分,皇帝去了宮城偏遠的西北角。天牢內外重兵把守。
幽長黑暗的甬道盡頭,牢房裡立著粗木十字架,清秀的狀元郎正被綁在上面。
皇帝屏退眾人,連胡三海也沒讓跟著。
他進了牢房,看著狀元郎。
付源清有一雙和那個人很像的眼睛,還有他的氣質。那種溫和疏離,冷冷清清的書生氣,還有眼裡不遜的傲骨。
他輕笑:"微臣參見陛下。"
皇帝只看著他,眼裡的恨也不掩藏。
"說吧,阿昭給了你什麼條件。"
付源清愣了一下。皇帝輕笑:"你們素無交情,只在京城這些時日,阿昭不可能會愛上你。"
"我也不知道她到底看上了我什麼。但我們的確,兩情相悅。"
季醒言晃動身形,轉眼衝到他面前,提起他的領子。因為些許動作,綁在他身上的鐵鏈發出響聲,在寂靜的牢房裡迴盪。
"朕會殺了你。"
付源清在他眼中看到了瘋狂的殺意。他知道,只要皇帝一聲令下,守在這裡的禁軍就可以將他活剮了。
"但若你說實話,朕也可以讓你活命。"
多誘人的條件。付源清幾乎要心動了。
可他說:"臣說的,就是實話。陛下大可以殺了我,昭兒一定會隨我去,黃泉碧落,我們都會在一起。"
那一刻,付源清在尊貴的帝王身上感受到了自己的殘忍。高高在上的皇帝,幾乎是頹然地鬆開他的領口,踉蹌地後退兩步。
他不理解他們之間究竟有什麼恩怨情仇,但他能看得出來眼前的男人是真的動了心。可那與他做交易的女人,是沒有心的。
在天牢外看到落日最後絢爛的餘暉,天際流動著緋紫,季醒言佇立片刻,他問道:"胡三海,朕到底差什麼?"
胡三海一震,貓著腰不敢接話。
他好似也不在乎他接不接話。
"朕待她一心一意,這些年來從未變過。怎麼她就比這江山社稷還要難。"
胡三海舔了舔嘴唇說:"陛下可要去看看雲侯?"
"不去!"他說出口的時候有些後悔,但還是繃著臉,"關她些日子,讓她自己想清楚。"
胡三海暗自嘆息。這些年若是鬧了不愉快,哪次不是屁顛屁顛地過去求和好。這次能例外?
雲昭沒吃午飯也沒吃晚飯,只自己待在屋子裡,品全來問也讓她呵斥走了。
入了夜,她挑了衣櫃裡一身鴉稚色衣裙換上,沒穿複雜錦繡的對襟外袍,長髮在頭頂用玉冠束起。
她就這麼翻窗而出,一路躲避禁軍巡視,去了西北天牢。
天牢有前後兩個門,都被重兵把守。雲昭和守在正門的禁軍大打出手,將他們點了穴,孤身闖入天牢內。
付源清看到她跟見到鬼一樣。
"你怎麼來了?"
"我不來,旁人怎麼知我在乎你,在乎得寢食難安,非得一見呢?"
付源清撇嘴:"求你讓我多活些日子吧。"
"你死不了。只要你一直愛我,就能一直活著。"
付源清覺得她就是個瘋子,偏偏他上了瘋子的賊船。
"再熬個五天,你能出去。"
付源清很難相信,皇帝來是想要殺了他的。
雲昭沒再說什麼。很快禁軍就將這間牢房包圍起來,她被帶走時還依依不捨地回頭眺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