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昭生氣又心疼。她忘不了城門上的先生,驕傲如他被人捏著後腦勺,像囚徒。她也忘不了他的蒼白的臉和狼狽的身軀。
她垂眸盯著他的手,握上去,然後抬頭看他:“先生,你答應我,再也不要冒險了。”
“昭兒,你在戰場生死一線,戰機稍縱即逝,我想幫幫你。”
雲昭鼻頭一酸,眼淚沁滿眼眶。她深吸了一口氣,望著先生的眼睛,痛下決心說:“先生,我可以輸了這場戰爭,來日再尋機會奪北門關。但我不能沒有你。如果你死了,我不知道要怎麼活下去。”
王硯書怔然。
“先生,我將你放在心裡,不求你同樣愛我,我只要你平平安安的,不要讓我徹底失去你。”
他們的目光交匯在一處,雲昭惶然地別開頭,鬆開他的手,她站起來抹了抹臉:“先生好好休息,我先出去了。”
她才要走,手被拉住。她回過頭來,看見先生拉著她的手,仰著頭看她的目光裡有一種湧動的熱烈的溫柔:“昭兒,我心亦然。”
雲昭懵了好一會兒才明白他的“亦如此”是什麼意思。她的嘴唇微微顫抖問:“先生,你說什麼?”
“臨風心悅雲昭,曾閃躲、懼畏、辜負你的情誼,歷經此事,方知世事無常,人生苦短。今後必勇敢、珍惜、奉你為生命,再不相負。”
雲昭大喜過望,撲進他的懷裡,大哭一場。王硯書輕輕撫著她的頭,輕嘆一聲:“昭兒,對不起。”
對不起,曾因懦弱而躲閃推拒,令你傷心,獨自吞嚥苦果。
王硯書養傷的這段時間,是這幾年來為數不多他們朝夕相伴的日子。
朝廷的詔書下來,榮萊侯私自出兵,罪大惡極。但成果頗豐,造福於百姓,功過相抵,不獎不懲。
連盧漢都為她道怨,如此大功一件,卻落個功過相抵。
雲昭倒是不太在乎。先生的傷好一些,他們便啟程前往北門關。
那裡才是雲昭現在最關心的。
皇帝下旨,北門關城賜名固安城,自各地調派官員陸續履職,固安城百姓減免各項賦稅三年,固安關由榮萊侯督建,務必於來年夏日之前完工。
雲昭趕到固安時,正值臘月二十九,隔日便是除夕。固安城卻籠罩在一種沉默的悲涼的氣氛中。
除夕一大早,雲昭照例到城門巡察。甘青起了大早陪她。
迎來一路,見他們行禮的將士都頷首彎腰,恭恭敬敬地喊一聲:“主帥,將軍。”
若說之前雲昭是不負榮萊侯之尊名,如今她不僅扭轉戰局,還能大刀闊斧地橫奪敵城,簡直成為玉陽軍之神,全軍上下對她崇拜得五體投地。
他們登上城樓,冬日的冷風吹來,讓所有的一切都煥然一新。雲昭的手扶在城垛上,心中激動難言。掌心下粗糲的牆磚真實地告訴她,這裡已經屬於楚國。
向南眺望是開闊的平原,視線盡頭禿丫的一片樹林,再往南,望不到的地方是朱陽關。
大楚和西秦的邊界劃於固安關和朱陽關中間。從此固安關便是朔州堅固的南門。
緩步走下城樓,沿著冷冷清清的街回府衙。街上偶有幾個行人,每隔幾步便有士兵戍守,往來有巡邏的小隊。路過計程車兵都在行過禮後竊竊私語,見雲昭回頭又都瑟瑟收回頭腦。
雲昭皺皺眉,扭頭問甘青:“他們說紫衣侯是誰?”
“你啊。”甘青聳聳肩,笑著看她,“叫一個姑娘‘侯爺’實在奇怪,直呼‘榮萊侯’是大不敬。你常穿紫衣,就叫你‘紫衣侯’。”
雲昭也有些想笑,她的眉眼露出一種柔軟的溫情:“我很喜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