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日盧漢再派人到函朔城下,趙士男立於城牆之上,睥睨城下矮如螻蟻的人。
“除非榮萊侯來,否則免談。”
來談判的是盧漢手下的副將,叫韓伍,也是個暴脾氣的人,三番兩次來受罪,他也不耐煩了,仰著頭嗷嗷叫:“你以為你是誰啊,我們侯爺也是你想見就見?真拿自己當根蔥了!”
趙士男被氣得臉都綠了。他惡狠狠地扭頭說:“把王硯書帶上來。”
先生被捆著,手指粗的麻繩在身上繞了很多圈,將他的上半身死死捆住。
他被推搡著靠在城牆上,半個身子探出去。他身上幾乎沒了活人的氣息,頭髮散了一半,臉頰瘦得凹進去,眼窩深陷,眼裡佈滿了血絲。
他看起來狼狽極了。
“見不到榮萊侯,現在我就殺了他。”
趙士男一把抓過王硯書,按著他的頭。
韓伍知道這位先生的大義,為了西秦之戰順利,他孤身犯險,是令他敬佩的。
他看著王硯書被人擺弄,氣紅了眼睛:“豬狗不如的東西!擺弄一個書生算什麼本事!有本事你來和老子戰一場。”
趙士男冷笑,不理會他的叫囂。
王硯書乾涸的嘴唇動了動,他想說點什麼,卻發不出聲音。這比讓他死還要痛苦。
驟然,自城下士兵中,一人挽弓搭箭,速度快得令人咋舌。眾人來不及反應,那箭飛躍城牆,刺入趙士男的胸口。他連退兩步,鉗制著王硯書的手也鬆開了。城牆上齊軍亂作一團。
王硯書看到了那挽弓搭箭的人,她隱沒于軍中,穿著普通的鎧甲。可他還是看到了,萬千人中,她那麼獨特而耀眼。
王硯書自城牆一躍而下。城下韓伍準備好的推車上堆著裝滿稻穀的麻袋,上面鋪了棉被。他落在車上。
齊軍開始萬箭齊發。楚軍撐起盾牌,掉頭撤退。韓伍帶人善後,且戰且退。
大軍撤回壑牙關內,回到黎州營。
王硯書渾身上下都是傷,小腿疼得動不了,胳膊脫了臼,所幸並未骨折。加之他連日未食,身體虛弱,想必是要休養上一陣子了。
雲昭料理完報上京的奏摺,這才來看他。
他斜倚在床上,看起來昏昏欲睡。
“先生。怎麼不休息?”
王硯書睜開眼,雲昭已經走到他面前。
“見到你平安,真好。”
雲昭眼眶一熱,在他床邊坐下。
“先生,這話該是我對你說。”
王硯書微笑。
雲昭皺起眉頭:“你擅自出使,將自己置於危險,還敢跳城樓。先生,你要是死了,讓我怎麼辦?”
“我知道你在,跳下來你能救我。”
王硯書這樣坦率的毫無保留的信任,令雲昭心中震盪。他們瞭解彼此,危急關頭甚至不需要一個眼神就知道下一步要怎麼做。就像她提前準備好的推車,就像他毫不猶豫地跳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