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所有人,憑什麼質疑他的身份?
她深吸了一口氣,對上他的眼睛:“是,先生只是先生。”
“你不要騙我。”
“臣不敢欺瞞太子殿下。”
季醒言聳聳肩,又成了無賴的樣子:“從小到大你騙我還少嗎?”
雲昭只覺得頭疼,夏日溫暖的熱流卻不能讓她擺脫從骨子泛出的寒冷。
他突然又問:“雲昭,我們相識多少年了?”
“十年。”
從六歲到十六歲,他們幾乎相伴走過了所有懵懂的時光。
“是啊,十年,也不少了。”
雲昭疑惑地看著他,他卻古怪的笑起來:“我原諒你了。”
“原諒我什麼?”
“原諒你中午和我吃魚,晚上又和你的先生吃魚。”
空氣中有什麼東西破了,“噗”的一聲。
雲昭反應了好久才意識到,是她心裡的一盞燈,突兀而決絕地寂滅。
開府宴那日雲昭才又見著周太師的小孫女,她小云昭兩歲,十一歲的時候隨著父親調職去了平南。
她還是從前的樣子,嬌嬌小小,軟萌可愛。她有一張圓圓的臉蛋,大大的葡萄似的眼睛,眼光水汪汪的,粉嫩的唇總是嘟嘟的。
與雲昭分別時她哭哭啼啼的,如今見面,也是哭哭啼啼的。
“別哭了小軟軟,再哭可就不好看了。”
惜軟淚眼婆娑地瞪她,像一隻生氣的博美犬。她的表情惹得雲昭發笑,她叫著:“沒良心的昭姐姐,你都不想我。”
“我想你。可這兩年實在是抽不出身去找你。”
說起來軟軟攥住雲昭的手,緊張的看著她問:“戰場是不是很兇險?我聽子竹哥哥說,戰場是血海,屍骨成山。”
雲昭想起南境的風和城外粗糲的土地。那些嘶嚎與血腥似乎已經離她遠去。
她摸摸軟軟的頭,朝她笑:“小軟軟不聽這些。這些都與你無關。”
“可與你有關,昭姐姐,你會死嗎?我不要你死。”她的聲音和名字一樣軟糯尖細。
“騙你的,我騎著馬,如風馳,手中長刃如閃電,斬殺敵將不過是你眨眼的事。怎麼會兇險呢?”
雲昭看著她臉上淚痕未乾,笑著岔開話題:“子竹哥哥是誰?”
惜軟紅了臉,羞赧地低下頭:“子竹哥哥是世界上最好的人。”
她的聲音細如蚊蠅,可雲昭聽得分明,笑她:“小軟軟心理秘密了呀。”
“昭姐姐心裡有秘密嗎?”
她忽然抬起頭來,撞進她水潤的眼眸,雲昭有一刻失神。她搖頭否認:“沒有。”
她心裡的秘密,是永遠不能宣之於口的。
雲昭看向另一側,王硯書長身玉立,錦袍玉帶,正在人群中寒暄。他面上笑得儒雅,清亮的眼睛中一片平和。
似是感受到她的注視,王硯書偏過頭看過來,他們的目光交匯,默契而又慌張的各自移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