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近傍晚她才去找先生。王硯書放下賬本,抬頭看她。
“先生可忙完了?咱們去吃魚吧。”
“好。”
她挑了一身淡紫的裙子,和先生一起出門。雲昭知道他不喜歡坐馬車,他們便走著。
她喜歡和他一起走路,正值黃昏,往來的人很多,他們就這樣融入市井百姓之中,普普通通的兩個人,過著最普普通通的日子。只有這一刻雲昭可以騙自己,她也可以有這樣的生活。
黃昏的絢爛轉瞬即逝,墨青色的夜裹挾而來。
他們並肩走著,雲昭忽的想起一句詩:月上柳梢頭,人約黃昏後。
他們靠得這樣近,只要動動手指就能觸碰到對方。
雲昭指尖顫抖,不安地動了動,只要輕輕地挪一挪,便能勾到先生的手指。往常他們也會手牽手散步的。
可她只是用力地捲起手指,扼住那荒唐的念頭。
“先生,開府大宴後,我便要去黎州巡營,先生可有打算?”
他扭頭看她一眼,似是不解。
雲昭扁扁嘴扯開話題:“去年在朔州,我曾見過一對母女,她們因戰亂流離失所,那個小孩子才不過三歲,很乖巧。可染了重疾,儘管我將她接回府衙,請了大夫,可那個孩子還是沒能熬過冬天。”
“後來那位夫人埋了女兒,在荒地自盡了。”
“先生,這世間戰火紛飛,瞬息萬變,人之所求不過過眼雲煙,先生說對嗎?”
“是人便有所求,七情六慾,即便如流雲一瞬,也是人生在世的意義。”
雲昭噗嗤一笑,惹來他注視。她笑道:“我當先生超塵脫俗,早就不看紅塵俗事了。”
王硯書也笑了:“我既在俗世,如何能免俗。不過是多加束己。”
雲昭看著他的笑臉,問:“先生,往去十二年,苦嗎?”
他鄭重地看過來,斂去笑意:“不苦。求仁得仁。”
“先生所求是什麼?”
王硯書看了她一眼,還沒有回答,已經到了千春樓。
雲昭像餓死鬼一樣點了一大桌子菜,先生微微蹙眉:“我們倆人吃不了這麼多。”
“那就帶回去給五叔吃。”
菜上齊全,香氣飄逸。王硯書卻沒動筷子,他看了看桌子上的菜,又看看雲昭,有些憂鬱地開口問:“你是又要趕我走嗎?”
雲昭一驚,手裡的筷子險些掉落。先生怎麼會這麼想!
“你方才問我,你離京後我有何打算,是不打算讓我留在府裡了?”他又扭頭去看這一桌子珍饈美味……好像有點不對勁兒?
雲昭有點著急,她是來帶先生吃魚的,不是來給他送行的……
她還想著和他長長久久……怎麼會趕他走?
王硯書見她不說話,預設了她的意思。他竟站了起來,給雲昭嚇得不等他開口便抓住他的手也站了起來,急急搶白道:“先生你誤會了。我問你有何打算是不想留你自己在京裡,我請你吃飯也不是送行,你自己捨不得吃那我不帶你誰帶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