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末不再說話,靜靜地看著我,悄悄的幫我續好杯子裡的茶。
我沒心思喝水,有點痴呆的望著窗外的世界。如果當時方建國就在演戲,那這個世界上還有什麼是真的?
想這個問題想到口乾舌燥,日暮西斜。
太陽從牆上落下去,四合院的圍牆陰影一點一點投到茶室的地板上,我看著自己眼前的光明一點一點被塗黑,終於嘆了一口氣:“我消化得差不多了,還有什麼震撼的訊息,一起說了吧。我覺得這輩子能遇到你,真的很幸運,你總是先做實事,再說,真的很難得。”
“你是我妹妹。”沈末認真地說,“保護你不受傷害是我本分的事。”
我看著他,不知道這話是演戲太多入了戲,還是真的想哄我開心。
“喝點水潤一下嗓子。”沈末把茶杯遞到我手裡說,“接下來的你要聽好了。”
“說吧,我做好準備了。”我說,“其實接下來不管你說什麼,我心裡都有一個緩衝了。”
其實人生挺有意思的,你歷經生死的大事,到了別人嘴裡只是寥寥幾句,就總結得無比精確了。
舉個例子,在別人嘴裡說了一句某某結婚了,別人完成了一個敘述,而對於結婚者本人來說,卻經歷了談戀受,商量婚期,見雙方父母,溝通婚前財產,婚後財產,雙方生活習慣,甚至買房買車共同貸款等等事情。
每一個人都活得不易,每一個人都在被總結被敘述中。
我和方建國在一起的時間不長,但他卻佔有我生活中很高的比重。在代孕以後,我想到一個人重新開始,遇到他時,自己的心情宛如重生,真的是把一切都拋開,重新開始生活,把心情清零。
所以與他在一起的時光,是我的新生。
但是,沒想到不管我多麼認真,也逃不開別人有目的的算計。
“喬依是方建國遇到的第二個跳板,在喬依貼上來以後,他毫不猶豫地選擇了喬依,拋棄了你,因為你的利用價值已經用光了。”沈末繼續道,“而且他知道你在遭遇了這件事以後,一旦緩過來絕對不會放過他,於是借他早就知道你曾代|孕,並查出你代|孕的僱主是誰,搶佔了先機,和華家的人聯絡上了。”
“華遠樹和他不像勾結到一起的樣子。”我打斷了沈末的話。
“他勾結的不是華遠樹,而是江薇薇。”沈末把杯子重重放在桌子上,“他挺擅長抓住人性的弱點,知道在華遠樹有孩子的情況下,這一對夫妻的關係是不穩固的,與江薇薇勾結到一起,來對付你。”
“老人們常說,會咬的狗不叫,用在方建國身上真的很合適。”我嘆氣道,“我沒想到這些,我現在頭疼得厲害。”
“江薇薇當然知道,與方建國聯手把你逼入死地才是最安全的,只有你死了,孩子的爸爸才不會找一個真媽回來,她的地位就穩固了。”沈末說,“你在香港的車禍應該也是他們二人計劃的,可惜陪上了一個無辜的司機。”
“香港那件事能報警嗎?”我問。
很多時候,我們做不到的事可以藉助法律來做到,只要我們在背後推波助瀾把證據送到警方手裡就行了。
“不容易,香港那邊我們沒人,而且華家不管對江薇薇多不滿意,也不會讓江薇薇頂上故意殺人的罪免,所以透過法律渠道解決這個事,想都不用想。”他頓了一下,“何況,咱們現在對香港車禍的事只是猜測,並沒證據。那件事做得很隱蔽,基本上沒有明顯的漏洞。事後,江薇薇一定會各方打點,把一切疑點都抹乾淨,那是她的主戰場,我們鬥不過她。”
“那這件事就暫且不提,以後一起算總帳,先從小的入手,把方建國這邊處理乾淨再說。”我深吸一口氣,慢慢平靜下來。
經歷過死與重生以後,我性格穩重內斂了很多,如果是以前聽到沈末說這一番話,一定會久久不能平靜,還會痛哭流涕。而現在,我只是心裡難過,胸口起伏了許久,在一口一口抿茶的過程上,我把這股怒氣壓了下去,到了最後竟然笑著與沈末對話。
就彷彿我們在說的,不是我的事,而是一個與我無關的人的經歷。
“方建國搬著石頭砸自己的腳,把自己的母親搭了進來,現在聽說老太太還在醫院住著,血壓一直降不下來。”沈末說,“方建國在醫院守著,公司的事基本上不怎麼管了。”
“現在公司步入正軌運營,總經理一兩個月不在,公司不會倒閉,最多影響一下專案進展速度。這種盈利性的機器,啟動的時候不容易,一旦啟動了慣性有了,想要停下來也不容易。如果老太太一兩個月好起來,國林公司的經營狀況完全不受影響。”我說。
“沒錯,現在到了你要不要節操的時候,需要不需要讓老太太好起來。”沈末問我。
他語氣平常,我聽得汗毛嗖一下就立了起來。
傷害一個無辜的老者,我做不到。但是,這也是報復方建國的一個手段。
我低頭思索了良久,抬頭對沈末說:“我做不到,真的,換一種辦法吧,我就事論事,不願意牽扯到其他人。”
他鬆了一口氣,明媚的一笑說:“我剛才真的怕你同意把老太太留在醫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