循著驢車的車輪印前行,臨近黎明時分,安瑞祺領著馬車來到了一個小村落。此時村民們仍沉浸在睡夢之中,此起彼伏的鼾聲隱約可聞,院子裡的雞犬被馬蹄聲驚醒,胡亂叫了幾聲,然後,一切又歸於寂靜。村子裡漆黑一片,這使那盞掛在驢車上的小油燈顯得格外明亮。
安瑞祺把寧悅扶下馬後,緊緊握住她的手腕,不讓她離開,只是站著不語。
待眾人消失於眼前後,寧悅方才鼓起勇氣,輕聲問道:“祺大哥,你能原諒我嗎?”
安瑞祺低頭靠近她耳邊,無奈地問道:“悅兒,你知道我生氣了?”
“祺大哥,對不起……”安瑞祺烘熱的氣息散落在寧悅的臉頰上,讓她心中悸動不已,先前準備好的說辭早已飛到九霄雲外,如今只懂得一味地道歉。
安瑞祺聽見她呼吸變得有些急促,心生憐愛,低聲說道:“你是料準了我對你狠不下心,所以才這樣欺負我的不是?”說完,他在寧悅額上重重地吻了一下。
“我沒有這樣想……我只是……”寧悅慌忙抬起頭辯解,卻見安瑞祺眼中露出淡淡的笑意,頓時失了神。
安瑞祺把寧悅拉入懷中,輕輕地撫著她的青絲,低聲說道:“悅兒,你可知我在乎你遠甚於我自己?你可知當我以為父帥要把你抓回京時是如何的心驚膽戰、驚魂失魄?我寧可父帥降罪於我,也不願經受如斯的折磨。”
“可我又何嘗願意見你受罰……”寧悅把頭埋在他胸前,細聲回了一句。
“我知道,悅兒心裡有我……答應我,以後不許再這樣傷我的心,好嗎?”感受到懷中人默默地點了點頭,安瑞祺把下頜抵在她的頭上,閉上雙眸,露出會心一笑。
兩人拉著手走進農舍,見眾人皆圍坐在韓飛床邊靜默不言,即刻快步上前察看。
“悅兒姐姐,姐夫他醒了。”笑顏按捺住激動,輕聲向寧悅報喜道。
“太好了。”想起在遠方苦等許久的顏爺爺和韓越,寧悅不禁喜極而泣。
“多虧有寧大哥在。”笑顏感激地看了一眼寧風,臉上浮現出兩朵紅雲。
“不過是根千年人參,我們青峰山寨多的是。”站在角落的鬥虎見狀氣得臉色發紫,嘀咕了一句。
笑顏對鬥虎的話充耳不聞,拿出手帕沾了水給韓飛擦淨臉上的血跡。
“既然他的小命得保,老夫就先去歇息了,明天還要接著趕路呢。”沈一刀打了個哈欠,便強拉著鬥虎徑直走出房門。
“寧大哥奔波了一夜,想必也累了,快去休息吧。”笑顏晲了賴在門外不走的鬥虎一眼,向寧風微笑著說道。
“寧某恭敬不如從命了。”想到往後需應對路上重重險阻,寧風便不再推卻,迅速收起匕首,把切好的人參片整齊地放入錦盒中,雙手遞給笑顏,然後就告辭離去了。
“悅兒,父帥在營中等著我回去,我不好在此久留,見韓將軍平安無事,我也能放心離去了。”安瑞祺用指尖輕撫著寧悅的臉,眼中盡是不捨。
“祺大哥打算何時帶我回京受審?”寧悅細聲問道。她抓著安瑞祺衣角的手微微顫抖,透露出她心中的惶恐不安。
安瑞祺心頭一緊,伸出雙手捧著她的臉,溫和地說道:“悅兒莫怕,你且安心在這裡靜候,待我擒獲真兇你再現身不遲。”
天色漸白,晨曦初現。韓飛被響亮的雞鳴聲吵醒,皺著眉乾咳了幾聲。寧悅急忙遞上水,讓他送服了一片人參。
“寧姑娘,我聽笑顏說了,是你救了韓某一命,他日韓某定當結草銜環,以報姑娘大恩。”韓飛用嘶啞的聲音吃力地說道。
“韓大哥言重了,救人之事,寧悅不敢居功。更何況,韓大哥對我有恩,我理應湧泉相報,韓大哥無需記在心上。”寧悅給韓飛拍了拍背,輕聲回道。
“寧姑娘不知其中緣由,故而以為對韓某有所虧欠。罷了,寧姑娘日後會有用得著韓某之處,屆時韓某自能報恩。”說完,韓飛捏了捏笑顏的臉頰,把她喚醒。
笑顏用力打了一下臉上的大手,揉了揉惺忪的雙眼,含糊地說道:“姐夫,你醒啦。”
“笑顏,把你姐姐留給你的手帕拿一條出來送給寧姑娘。”韓飛有氣無力地吩咐道,見笑顏睜著大眼疑惑地看著他,他又開口催促道:“去吧。”
“悅兒姐姐,給你,我挑了個遍才選到這條比較完好的。”笑顏向寧悅羞澀地笑了笑。
想來韓大嫂去世有些時日了,笑顏妹妹大概是經常拿這些手帕出來懷念她的姐姐,故而手帕面上才會如此毛糙吧。寧悅道了聲謝,輕柔地把手帕摺疊好,收入懷中。
“寧姑娘,等你明白這手帕的深意,若你想尋一個安身之處,你可以到雙祿山下來,我們以後打算長居在那裡。”韓飛注視著寧悅,意味深長地說道。
笑顏一聽高興地接著說道:“悅兒姐姐,我姐姐的墳就安在那兒,你若來了,我便帶你去見見我姐姐。”
“好,待事情塵埃落定,我定會前去看望你們。”寧悅摸了摸笑顏的臉頰,熱淚盈眶。
臨別,寧風讓寧悅依偎在他肩上,溫和地安慰道:“小悅,我會盡快回京,無論遇到何事你都不必驚慌,記著有我這個大哥在。”
“各位珍重。”寧悅擦乾淚水,揮手向眾人告別。
望著馬車越走越遠,寧悅淚流不止。前路茫茫,不知何時才能和他們重聚,又或許,自己已無法再見到他們也說不定……
見寧悅久久站在原地,任由風雪吹刮,就是不願回去,影衛隊頭領急忙上前勸道:“屬下奉主人之命,不日便會護送姑娘回京,還請姑娘保重身體。”
“是啊,也該回去了……”寧悅失神地看著漫天飛雪,嘆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