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有多渴望永恆,就有多懼怕消逝。
——首語
那是什麼感覺……
彷彿被拋上天空,又重重地摔在地上。在撞擊下化為一攤血水,連骨的碎屑都吸收殆盡。即使是這樣的感觸,卻並不痛苦、也不覺得恐懼,好像被蚊子吸食血液時會被麻醉,事後產生的瘙癢。
那是一片漆黑的虛無。
身後傳來低沉的喘息,令玄君陽忍不住回頭看去。
因為是一片漆黑,因為自身已經化為了碎屑,他並不知曉那隱身於黑暗中的所在是什麼,只是有一對翅膀在黑暗中扇動著,有時候會因為眼睛的片刻適應而展露一絲蹤跡,更多的是感覺到吹向自己臉頰的絲絲流風。
那是什麼?
玄君陽皺緊眉頭,感受著眼前的不明所以的事物。
並沒有感到什麼威脅,只是覺得那東西在向自己傳達著什麼。
不知道,不理解。
忽然,黑暗中睜開了一雙眼睛。一隻紅得如同雨後玫瑰的花瓣般鮮紅豔麗,一隻紫得卻像腐壞囊腫內的膿液般令人厭惡。
隨著那雙眼睛一同醒來的,是玄君陽的情感。
彷彿已隔多年,但再次被感受、被察覺時,卻依然鮮明得好似重現昨日的情形——那是恐懼,令玄君陽的心好像被無形的魔爪緊緊握住,令他的心好像被無形的銅柱猛烈撞擊。
巨大的眼睛彷彿俯視蒼蠅一般看著玄君陽,令他再次想到了自己的母親、自己的弟弟、自己的小妹。他們死的時候,也會有這種感覺麼?面對著未知的死亡,他們也有這種被命運、被疾病、被自己內心的神明所蔑視、所戲弄的感覺麼?
好像面對著一片陰雲密佈的寬闊海域,站在沙灘上的玄君陽眼睜睜地看著那對眼睛如同自地平線而來的黑色波濤般向自己眼前湧來,越來越近、越來越近。
“君陽!”
“呃!”
被呼聲與搖晃所驚醒,玄君陽猛地睜開眼睛,發現白孤正蹲在自己身邊。
“啊……”扭頭看了看周圍,玄君陽才意識到自己正像個醉漢一樣倒在書桌邊。而白孤一定是因為自己撞在了桌子上才循聲而來。
“你沒事兒吧?”將玄君陽扶起來,白孤向他問道。
搖了搖頭,玄君陽也不知道自己為何會倒在地上,只記得自己正盯著那醜陋的雕像,端詳之際忽然感覺腦袋被什麼東西給刺了一下。隨即自己便被浸入了那一片黑暗之中,絲毫沒有察覺到自己已經昏倒在了桌邊的事實。
重新坐回沙發,玄君陽尷尬地笑了笑:“也許是還沒有從那次旅行的疲憊裡緩過來吧。”
白孤皺了皺眉頭,從冰島會到倫敦已經三天,玄君陽沒有道理還如此虛弱。何況他本來就不是這麼容易疲憊的人,要說虛弱,倒是白孤更應該倒在桌子邊才對。只是他現在因為簡·格雷的表白而思慮重重,大腦陷入高度的清醒運作,完全沒有昏沉和眩暈的機會。
“沒事兒就好,”白孤看了看擺在書桌上的那個雕塑,“你要是討厭那個東西,就擺在我屋子裡吧。”
玄君陽抬頭看了看白孤,他驚訝於白孤為何一眼就看出了他對那個雕塑的厭惡,也許是因為回英國的船上自己有意無意地提起過,也可能是白孤本就能夠這樣簡單而清楚地洞察人心。
“沒關係,”玄君陽扭頭看著桌上的雕塑,“直到現在都還沒搞明白這東西的資訊,我實在不想就這樣罷手。”
“再說,這東西擺在一個哲學家屋裡也沒什麼用吧?”接著,玄君陽看向白孤,“你現在不應該專注於更加棘手的事情麼?”
聽到玄君陽的話,白孤撓了撓頭髮:“你別說,這事兒還真的棘手。我得再回屋好好想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