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艾對他們笑了笑,又繼續道,“我母親失蹤之後,誰都不知道她去了哪裡。父親私下花了很大的力氣,才知道母親很早以前與玄女教有染,由此才推測出母親或許在南方。之後不久,就有了玄女教突然作亂的事情。”
餘墨痕點點頭。凌夫人自己也說過,因為生了死志,才專程來盡最後的職責,將玄女教發揚光大。
卻不知道她那“最後的職責”究竟是什麼。
凌艾說起這些事情,表情裡全是為人子女不得不承擔責任卻無力迴天的無奈,“父親不好親自出面,才請託了老陸先生,老陸先生則表示剛好想把你派出去走走,於是輾轉將此事託付給了你和憑之。他自己則派了人暗中觀察,以防雙方有不測。”
餘墨痕心道,陸諶果然是把她派出來散心的。陸諶找了那樣一個冠冕堂皇的理由,說是因為她和元憑之對蚩魯山一帶的傳說最熟才把他們倆派來……原來根本就是個幌子。
她想了想,就道,“我先前還覺得奇怪。元將軍和我前一天陷入困境,後一天你和顏錚便趕來了。現在看來,該是元將軍直接把求援的報告遞給了凌大人的暗探?”
餘墨痕能夠想到,她自己像個傻瓜一樣任人擺佈,元憑之卻絕對不會如此。他一定察覺到了凌大人在幕後的操作,只是沒有告訴她罷了。
“正是如此。”凌艾點了點頭,“不過你們也大約知道,我父親和母親之間的關係不太好……父親總不想親自插手,所以就派了我來做援兵。至於顏錚……”凌艾突然笑了一下,看一眼顏錚,就道,“他一聽說我要來找你們,就主動請纓,非要過來幫忙了。”
顏錚把臉別向一邊,卻藏不住同樣紅起來的耳朵。他作出一副漠然的樣子,道,“我是早就看出此事有些問題,擔心你凌大小姐徇私枉法,對憑之不利,才專程過來看看。”
凌艾戲謔地挑了挑入鬢的長眉,道,“我從前怎麼沒發現,你居然這麼關心憑之?”
餘墨痕心道這話好像不太對勁,連忙尷尬地咳了一聲,就道,“照你這麼說,凌大人應該是最不應該在這個時候出現的人。”
“不錯,”凌艾答道,“所以我猜測,應該是帝都出了什麼變故,我跟你都牽涉其中。父親萬不得已,才親自出面解決此事,又尋了個由頭,儘快把我們兩個送回帝都去。”
“這可就奇怪了。”顏錚道,“你們兩個除了都是姑娘家,簡直一點相似之處都沒有。如果不是因為一同參與了打擊你母親的任務,又怎麼會同時遭到如此嚴重、又沒有道理的責罰?”
餘墨痕也覺得顏錚這番話不無道理。論及家世背景,官職軍銜,甚至自身的聲望,她跟凌艾都絕對不是一個等級。
雖然她們兩個實力上的差距明顯在縮小,可是餘墨痕因為並不擅長表現自己,所以在機樞院的眾多預備役中,看上去很不出挑。凌艾則是從入機樞院起,就沒有跌下過任何考核的頭名。機樞院分派給她倆的任務,也很少有一致的時候。
善解人意如凌艾,念及這些真實存在的差異,也說不出什麼鼓勵餘墨痕的話來。他們想了一路,都沒有什麼頭緒。
直到回到帝都,餘墨痕才驚奇地發現,居然真給顏錚說中了。
餘墨痕去一趟南方,一個月都不到,帝都已經換了人間。
事情的開端,是那位廣受讚譽、也給朝野帶來了巨大影響的長公主,突然失勢了。
大齊帝國對於女人的態度,並不比圖僳人好上太多。機樞院、兵部這些地方會出現女子的身影,很大程度上,都是拜那位據說風華絕代的長公主所賜。是她以自身的德行,向大齊的子民展現了身為女子所能夠做出的成就;也是她花了巨大的力氣推動朝廷改革,才給了女子和男子一同為朝廷做事的機會。
雖然現在能夠真正入朝的官員中,並無任何一位是女子,對於大齊帝國而言,長公主所帶來的種種變化,也已經是很大的進步了。
可是長公主在完成這些事的同時,也與野心、權勢這些東西沾上了關係。這顯然不符合整個帝國對女子的期望。
長公主皇家貴胄的身份給了她許多庇佑,但終於有一天,就連皇室,也不再能夠容忍她的種種作為了。
皇室的事情總會層層隱瞞,傳到餘墨痕耳朵裡,再多的內幕也就剩點渣子了。餘墨痕聽到的那一點訊息,就是長公主被認為犯下了謀逆之罪,如今已近收押於監牢之中,正在等待最後的判決。
這位公主的影響力實在巨大,所以她的失勢,便如同偃機當中最為核心的機件崩潰,引發了朝野上下一系列的變化。
其中之一,就是擁有官職和軍銜的女子,統統要被剝奪這些本該與女子無緣的職位。帝都的女官們,全都要被這種粗暴而無稽的處理方法,打回低人一等的原形。
餘墨痕只覺大事不好。
她辛辛苦苦拼來的這一切,可能都要被這突如其來的一場大潮捲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