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墨痕完全弄不清楚這是怎麼一回事。
凌竟丞不是個徇私枉法之人。即便餘墨痕此刻站在凌夫人的對立面,也不會因為這個原因就將她革職。
何況,方才以諸位聖女的性命和層層槍炮威脅凌夫人的,難道不是凌竟丞自己?
更叫她想不通的是,凌艾是凌竟丞的親生女兒,居然也慘遭了相同的待遇。
餘墨痕對凌艾和凌竟丞之間的父女關係是有信心的,所以她選擇暫時保持沉默,聽從凌竟丞的安排。
這位機樞卿大人的話說得很嚴重,可是真正操作起來,倒是並沒有如何為難餘墨痕。
他雖然要求餘墨痕和凌艾卸下偃甲,跟千機弩火繩槍這些武器一併上繳,卻又把她們兩個送上了泛日鳶……有哪個突然遭遇降職的預備役能坐泛日鳶回帝都去?
泛日鳶是凌艾來時乘坐的那一座,在這個時候原本已經該回帝都去了。可是因為顏錚把操縱泛日鳶的家臣都臨時派去拖住里正府上的衙役了,無人管理的泛日鳶只好靜靜地等在院落之中。
顏錚這種旁逸斜出的任性做法,其實顯然已經違反了軍紀。可是凌竟丞聽說了此事之後,居然沒有因此責罰顏錚,而是直接指派顏錚押著餘墨痕和凌艾,以最快的速度回帝都去。
這樣一種不明不白又過於隨意的處理方式,實在不是做事向來清楚明白的機樞卿大人會做出來的事。
顏錚說過,他是有本事駕馭泛日鳶的;餘墨痕自己則能夠在一個對時之內把泛日鳶拆成一地零件,再用兩個對時完完整整地組裝起來。她即便沒有親自坐進過駕駛艙,在對泛日鳶的結構熟悉到這種程度的情況下,倘若要臨時發難奪走這架機甲,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凌大人就不怕他們攜帶這座內藏長槍短炮、攻擊力驚人的超重型機甲逃跑?
進了泛日鳶的艙室,只剩他們三個人的時候,餘墨痕才終於有機會跟凌艾說上話,“凌大人究竟是什麼意思?”
凌艾顯然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只猜測道,“有時候,把人放在囚籠之中,是為了保護她們。父親此舉,好像就是這個意思。”
顏錚一臉不置可否的神情,難得地沒有再說出什麼火上澆油的言論,只是將手一抄,笑道,“我也覺得凌大人沒有惡意。不過他既然不肯說這事情的道理,我也沒有理由全心全意地替他盡職。二位,你們要是想合力把這架泛日鳶劫了,我大概也是沒有招架之力的。”
餘墨痕雖然心中憂慮重重,聽到這話,也覺得有點好笑,她看了顏錚一眼,就道,“我得先謝謝你的支援。不過我和凌艾兩個,目前還沒有什麼大礙,懶得改變局面,也就不用再給你添上一個‘連餘墨痕都打不過’的名聲了。”
她這也是實話。如今沒有偃甲的助力,完全赤手空拳的情況下,她自認應該是和顏錚存在一些差距的。
凌艾卻道,“真要打起來,你們兩個誰勝誰負,倒也未可知。”
餘墨痕對自己的實力還沒有自信到如此程度,聽得此言,不由愣了一愣。凌艾卻好像只是隨口一提,話鋒很快又轉向了別的方向,“依我看,咱們最好先遵守我父親的命令,回帝都看一看情況。我雖然不知道父親在想些什麼,不過咱們兩個突然被降職,恐怕和我母親有關係。”
“這還用說?”顏錚無奈地笑笑,“墨痕和憑之來收拾玄女教,最後卻欺負到了你母親頭上,你父親尋個由頭,把你們從此事中抽出去,也是理所當然。”
餘墨痕也覺得顏錚這話不無道理。
凌艾卻搖了搖頭,“我所說的有關係,並不是這個意思。”
她猶豫了一會兒,才解釋道,“你們或許也想得到。徐先生、元先生兩位前輩去世的時候,我母親受了很大刺激,於是就失蹤了。”
餘墨痕不由嘆了口氣,面上不禁露出了些許愧色。她總覺得是因為自己失手殺了徐先生,才引出了這許多禍事。
顏錚看了她一眼,突然插話道,“大多數時候,咱們能夠守住的只有當下,後果實在很難預料。你畢竟是為了救憑之的性命,不需要自責。”
餘墨痕有點失措地拍了拍腦袋,道,“怎麼連你都知道這事了?”
老孟畢竟是從機樞院除了名的人,與他有牽扯的事情,機樞院中人都儘量不會提起。即便出了人命,餘墨痕也以為此事會被當時在場的幾個人壓下去,卻沒有想到,顏錚這個身在局外的人也知曉了。
顏錚卻好像並沒有把這些事當做什麼禁忌,只是無所謂地聳了聳肩,“你莫名其妙給關了那麼久的禁閉,出來之後好像死過一次一樣,是個人都會關心的吧。”他飛快地瞥了餘墨痕一眼,道,“所以我就去問憑之了。都知道你們倆最熟。”
餘墨痕越聽越無奈,只覺得顏錚怕是對她有什麼誤解。她縱然一直希望能夠和元憑之親近,卻時常覺得自己和元憑之中間有嘉沅江那麼寬的距離,永遠都越不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