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咔噠”幾聲,凌艾在外邊鎖住了大門。
失去了門外的光源,連一盞燭火都沒有的小廳,立刻就陷入了黑暗。
餘墨痕攥緊了拳頭,捏了捏手指。幾個月以前,黑暗帶來的恐懼還只是虛無的。而自從經歷過江山船上的那幾十天,這種恐懼便有了具體的形象,叫她心底另外生出了許多複雜的情緒,也迫使她學會了一些在黑暗中求生的法子。
就如同在江山船上一樣,她方才趁著門外的光線還沒消失,迅速而不動聲色地儘可能記下了自己需要的資訊。她記住了看上去機關最少的那扇門的位置,在心裡描摹了好幾遍那些機關的形狀,還順便估算了一下門與門之間的距離。她知道自己方向感不好,所以特意留了個心眼。凌艾關上門的瞬間,餘墨痕便已將雙腳對正了那一扇被她選中的門。
可是這個小伎倆並沒有取得她想象中的成功。
餘墨痕沿著記憶中的方向走過去,只摸到了一面光禿禿的牆。
餘墨痕立刻便有點慌了。她心道自己恐怕還是走錯了方向,方才或許該直著走的。這些精鋼門板並沒有太大的區別,況且,看上去最簡單的一扇,開啟來或許就是最麻煩的陷阱。她方才的投機取巧,大概是因為頭腦發熱,現在看來真是愚蠢至極。
餘墨痕無聲地嘆了口氣。她一點聲音都不敢發出來,這是有理由的——根據她從徐夫子那些書裡學到的東西,有一些非常出色的偃師,做出來的東西都不需要碰一下,只要一點聲音、甚至一點光線就能觸發。她雖然沒有親眼見過這種奇特的偃甲,卻相信機樞院當中定然有人能夠做到這一點。
她在黑暗中伸出手,向著那面牆的一側小心翼翼地摸去,這才覺得有些不對。
她的手的確觸碰到了一扇門,但門上的機關,和她之前記住的形狀全然不同。
餘墨痕生怕是自己的記憶出了差錯,連忙立刻換了個方向試探,然而她手指所及之處,仍然是同樣的結果。
她不知道這是怎麼回事。就算腳下的方向略有差池,這附近也應該有她記住的那扇門。經歷過江山船上那幾十天之後,她已經把自己的觸覺訓練得相當靈敏了。以她現在的本事,單憑手指的觸覺,便能夠相當準確在心中描繪下所觸及之物的形狀和結構。
手與眼的不一致,只能說明這個地方本身存在某種問題,只是她之前沒能夠有察覺。
餘墨痕的手指,再次不自覺地掐了一下她自己的掌心。之前的小小努力沒能生效,倒也沒有什麼關係;只是這地方遠比她那見識淺陋的腦瓜所能想到的要複雜得多,之後的路,可就必須多加小心了。
她沒有再多耽擱,便開始著手解開手邊那扇門的機關。她看得見的時候,的確被那些複雜的機關嚇了一跳;現在一一拆解,反倒越拆越覺得不是多麼困難的事情。
偃甲之學,萬變不離其宗。有些難題看上去麻煩,其實只是因為將種種變化結合在了一起。餘墨痕在講武堂的時候,就已經將基本的原理爛熟於心,融會貫通,在那些知識之上推演而出的變化,她也見過不少。因此,她雖然不斷被機關卡住,卻也能很快想出解決問題的辦法。
最合她心意的是,這試煉場似乎相當安全。她一開始膽戰心驚,手都有些抖;沒過多久,她便發現,撥動那些機關的時候並沒有什麼陷阱暗器出現,看來出題的人果然只是要考一考她,並不打算就此帶走她的性命。
餘墨痕跟這些機關較上了勁,機關越麻煩,她越有興致拆解;她越拆越順手,甚至感覺自己有點享受這個過程了。
就在她的心神慢慢開始鬆懈的時候,最後一個機關發出了一連串響聲。這響聲與先前不同,餘墨痕仔細聽來,心道這扇門應該是可以開啟了。
在這小小的廳堂裡,餘墨痕尚且可以利用觸覺和聽覺;這扇門的背後卻全然是未知的世界。這種未知帶來的恐懼,促使她心裡快要熄滅的警惕再度亮了起來。
餘墨痕想了想,估算了一下那扇精鋼門板的重量,又隨手揪斷了自己一根頭髮,感受了一下力度。她心中飛快地架起了一個算式,然後伸手拽下了幾根長髮。髮絲雖然脆弱,編在一處,卻也有相當強韌的承受力。根據她計算的結果,拉動這扇門絕對沒問題。
她將長髮的一頭拴住一處已經徹底被她破解的機關上,另一頭緊緊地繞在她的指尖。她把自己整個身體全擋在精鋼的門板背後,然後貼近地面,手指發力拉動頭髮,隔著一個在她看來相對安全的距離,拉開了這扇門。
開門的瞬間,一陣金屬質地的風,從她耳邊呼嘯而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