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而裴均之沒有讓大夥久等,生龍活虎的回來了!他黑瘦了許多,但整個人精神奕奕,好得不得了,把二夫人和秦氏弄得又哭又笑。
“快去給四少爺打水擦擦臉。”二老爺心裡頭也是鬆了口氣,能回來就好,能回來就好!一回頭對上淚水漣漣的婆媳二人,不由眉頭一皺:“趕緊給均之收拾收拾,人好好的,哭啥呢?”
“對對對!”二夫人和秦氏經他提醒,也不再拉著人不放了,一左一右地問他渴不渴餓不餓,有沒有受傷等等。
這七嘴八舌的,把裴均之給忙得不得了,還是裴閏之和裴夙之兄弟倆幫忙把二夫人和秦氏勸住。
大夫人早就吩咐下去,弄一桌好酒好菜,給四少爺接風洗塵,他們也不能免俗的在門口放了個鞭炮,並且酬謝列祖列宗,各路神明保佑。
“我不在真是勞煩二哥三哥處理家中事務了。”餐桌上,裴均之敬他們一杯酒,三兄弟碰杯一飲而盡。
邊上大老爺搖搖頭道:“他們哪裡有怎麼處理?還不是我和老二,兩個老頭子頂著做,下回你可不能再任意妄為,該想想我們了。”
這次徵兵裴均之本來可以躲過去的,誰知他自己要求上戰場,就那樣登記在冊,不得不走,可苦了家裡擔憂的親人。
裴均之看看眼睛紅腫的二夫人和秦氏,心下感然,點點頭道:“大伯說的是,均之不孝讓家人擔驚受怕,下回不敢了。”
二老爺也道:“雖說國家興亡匹夫有責,該上戰場時就不能退縮,用不著我們也別去強出頭,視情況而定吧。”
一家子熱熱鬧鬧的吃了飯,隨後大房的人便各自回院裡去,留他們二房細細說話。
葉箐箐見著今日一家人的歡欣,心裡也有點感動,戰爭無情,多少人出去就回不來了呢?她忽然想起村子裡的胡柳明以及葉志戈,不知他們是否安然回來。
這麼想著,她便坐不住了,正好此時空閒,跟裴閏之說了一聲,出去打聽打聽。裴閏之與胡柳明也算有點交情,並不阻礙她前去。
葉箐箐去馬廄裡牽了馬,往城西趕去,想必這會兒,蘇氏或者葉志風都在作坊裡,不會撲空的。
如她所預料的那般,裡頭在熱火朝天的忙活著。
外場的楊柳見到葉箐箐頗為驚喜,笑著奔過來:“箐箐終於捨得過來了,好久沒見到你呢!”
“是挺久沒見了。”葉箐箐回孃家的時候,楊柳並不在,她也是頭一回來到這個作坊。
金蘭也瞧見了她,忙說要沏茶給她喝,“我可聽說了箐姑娘的九里山呢,有空定要去親眼見識見識才行。”
三人一起進到裡頭,獨立的一間小屋,蘇氏正在對賬本。泰然商行把商鋪開到清士樓去了,在她這裡拿的貨也日益增多,賬本自然更加繁複,可苦了她這個不識字的婦人。
“你這水車怕是要引來那些老傢伙的窺視,”大老爺對著山頂的蓄水池眯了眯眼,“反正是捂不住的,不若趁機賺他們一筆。”
葉箐箐眨眨眼:“怎麼賺?”
“這事便交由我來吧,”裴閏之牽過她的手,笑道:“先在石安城推行開來,再獻予瑜郡王做人情。”
大老爺自然知曉他結識郡王一事,水車遲早要造福廣大百姓,能上交給郡王是最好的,畢竟好來好去,雙方才能長久往來下去。
“你們自己看著辦就成,先說好,我只守在這石安城裡,外頭的事情不會插手。”大老爺斜睨一眼裴閏之。
不孝子都這麼大了,也不知替老父分擔工作,還在他面前如此不知輕重?“手怎麼了?在外頭拉拉扯扯成何體統!”
“……”葉箐箐默默抽回自己的爪子,大老爺怕是忍受不了別人秀恩愛哦,明明也時常當著小輩的面拉大夫人的手。
九里山的豐收震驚了整個石安城,如同童謠裡說的那樣,山地都能開墾水田,石頭裡還不蹦出個大冬瓜!
雖說在他們看見水車時,就隱隱覺得這事要成,但無論如何都沒有直接呈現眼前的結果驚人。
相比起吃瓜群眾的議論紛紛,九里山上的那群難民更為觸動,他們是全程參與其中的,用自己的雙手揮舞著鋤頭、拋灑著汗水。
如果說原來還抱有混日子的心思,這會看見了生活充滿盼頭,不免又有了源源的動力與希望。這其中就屬蔣結巴最為積極。
因為他天生大舌頭,到處找活計都被拒絕,那些東家嫌棄他說話不利索,做事又能好到哪裡去。便是在這群難民堆裡,也遭到過嘲笑呢,姓蔣又不會講,白白糟蹋了這個姓氏之類的話層出不窮。
西南那邊尚未爆發戰爭之時,他守著幾畝田地,埋頭苦幹,倒也能養活一家人。可惜後來戰火肆虐,他不得不跟著村裡人一塊搬遷。
那段日子真是苦啊,家裡兩個孩子一個老母親,一年到頭本就沒有什麼餘錢。如今惶惶然上路,途中吃什麼喝什麼?何況又不知搬到何方,沒有目的地沒有希望,心裡空落落的。
孩子他娘受不了苦,奔回孃家去了,竟是狠心撇下兩個幼兒不管。蔣結巴偷偷抹了兩回淚,心裡也不怨她,是自己沒本事。
他咬緊牙關,硬是帶著兩個孩子和老母親,一同來到了石安城,原本也沒打算走這麼遠,可惜那會兒戰爭連連失利,損失兩城民心渙散,大家都恨不能走得越遠越好。
到了這裡他們已經跟乞丐無異,衣衫襤褸食不果腹,他打起精神四處尋找活計,只要能混口飯吃,做什麼都行。然而這時候找活的人多了去,他一個大舌頭,如何比得過人家?
在他以為自己一家子挨不過那個冬天之時,裴家少夫人的召集拯救了他。生活突然迎來了一個大大的轉機,不僅有的吃有的住,老孃生病了還給治!上哪去找這等好事?
與此同時,他手頭還有了存銀,九里山開荒之後,李管事給大夥發了工錢。他捏著這一兩多銀子,跟裴家少夫人簽下了長工契,每個月在這耕田都有月錢,過日子不成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