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的荷花灣,即使已經臨近正午,也絲毫看不到一個村民外出走動。
整個村落中除卻一處偏僻屋舍外,都是一片寂靜。不論是誰,都能隱約聽到那處傳來的哭喊聲響...林滿六牽著馬匹的步伐略顯沉重,那些淒厲的哭訴在少年心中,已經有了答案。
他緩步行在田埂之上,沒多久的功夫就重新回到了驛站面前。短衫少年不知是直接前往那處屋舍,還是先行拜會驛站掌櫃。
就在他猶豫不決時,驛站先前半掩的屋門忽然開啟,楊掌櫃就從其中走了出來。
楊掌櫃從看到林滿六的第一眼起,便雙目緊鎖,壓制許久的怒意在其眉宇間逐漸顯露。
“跟我來!”短衫少年點頭應聲,隨後牽著馬跟在了楊掌櫃身後,直接朝驛站後院行去。
楊掌櫃開啟了屋門,獨自站在了後院馬棚之下。他手中握緊了一節閒置木棍,看向了林滿六冷聲說道:“那些人要找的就是你吧...”見短衫少年默不作聲,楊掌櫃將手中的木棍握得緊了些。
他再次沉聲說道:“青叔來這裡,救了我們...你來這裡,卻是害死了董老二!”林滿六微微側頭,向先前那處傳出哭喊的屋舍看去。
短衫少年顫聲說道:“是我害死了董大哥...對不起...”話音剛落,一道勁風就朝少年的肩膀刮來!
楊掌櫃手持木棍直接揮打了下去,並不是林滿六沒有察覺到,而是他此刻無意躲閃。
就這樣,任憑其手中木棍揮打在了自己的肩側...
“你他孃的還有臉喊董大哥!”楊掌櫃惱羞成怒,手中木棍再提,又是一棍遞出!
這一次揮打在了少年的另一側肩上,木棍在其揮擊位置怦然碎裂開來。
四散的木屑從林滿六的臉龐劃過,有的甚至在臉上刮出了血痕,可這樣他依舊沒有任何反應。
“你這個掃把星!害人玩意...今日我定要打死你這個小雜種!”林滿六肩頭一沉,整個人的身子都險些沒有站穩,但少年咬牙嚥了一口唾沫下肚,就重新將身形站定。
楊掌櫃看著短衫少年嘴唇微動,像是想要繼續致歉,心中怒意再漲!他又是抄起一節木棍,根本不管少年躲不躲閃,手中木棍再次遞出。
這一次如先前一般,木棍瞬間被他揮打斷裂,看著身前有些狼狽不堪的林滿六,楊掌櫃的心中仍是不解氣。
“仗著自己體魄好,以為我打不死你是不是...”
“董老二那蠢貨,他孃的不也是想仗著自己抗揍,能夠捱過那頓打...”
“可他根本挨不過!”楊掌櫃嘶吼的同時,將手中木棍朝地上一丟,雙手立即遞出抓住了少年的領口。
這位平日裡像是好好先生一樣的掌櫃,此刻惡狠狠地盯著眼前少年。林滿六越想出口致歉,他心中的怒意就越發濃重起來。
短衫少年看著面前的楊掌櫃,言語出了自己心中的想法。
“我想再去見一見董...”可少年的話語還未說完,就立即被楊掌櫃一把丟在了地上,緊接著就開始破口大罵。
“你不配!!你有什麼臉面去見董老二...你有什麼臉面去見他那久病在床的爹孃...你有什麼臉面叫他董大哥...”林滿六從地上爬了起來,面對楊掌櫃的發問,少年做不出任何答覆。
的確,他不配。短衫少年腦袋歪斜,依舊看向了那處屋舍。他嗚咽出聲:“我不該就這樣一走了之...”楊掌櫃聽此一言,竟是不怒反笑了起來。
“林滿六,你留下來有什麼用?是替他給二老送終...還是覺得自己留下來了,心裡總歸會好受些,不會太自責?”
“林滿六,你可知道要是那些人再回來,見著了你...董老二他可就白死了?”
“林滿六,你是不是覺得往後只要能做些事情,就能讓自己心安了?”楊掌櫃的一連三問,每一句話都充斥進了少年的內心之中。
正如這三問所講的,林滿六重返荷花灣為的就是了解情況,進而去用自己的辦法解決問題。
而這一切動機的源頭,都還是那四個字
“心安理得”。短衫少年在這一刻,才意識到他行動的初衷,終究是為了自己心安,而不是為了已然身死的董老二。
他在得知訊息的時候,就已經明白的董老二的心思。是為了替他爭取時間,替他掩去行蹤...可就算如此,他也要冒著不可預料的風險,再次返回荷花灣。
去為了他自己的心安,而將董老二的期望全數拋下。林滿六解下了腰間水囊,看向那處屋舍所在,將水囊之中的清水緩緩灑在後院泥地上。
楊掌櫃的譏諷言語再次響起:“裝模作樣...當真虛偽!我真是替青叔感到失望,他就是錯看了你這小雜種!”短衫少年重新看向了楊掌櫃時,面色顯得尤為沉重,似是先前譏諷之聲根本沒有入耳。
林滿六先是拱手行禮,而後出聲道:“可否向楊掌櫃請教...那些人的樣貌和去向所在...”楊掌櫃朝地上啐了口唾沫,繼續言語道:“你還想去殺炎陽官兵?當真以為會了些功夫,就覺得自個是那過江龍了?”短衫少年沉聲道:“殺人該償命,小子往後定會討還...”楊掌櫃頓了頓,面色陰沉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