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飛說道:“話已至此,多說無益。白先生,好好考慮一下吧。喬某告辭。”
說完轉身走出白家。
看著喬飛消失的背影,白若雲又嘆息一聲,緩緩地坐在了臺階上。三十多歲的男人,瞬間老了二十歲。他知道,從今天起,白家再不會像以前那樣輝煌了。他只覺得一陣胸悶,隨即劇烈咳嗽,伸手捂嘴,有鮮血順著指縫留了出來。
咳嗽越來越厲害,終於,噴出了一口鮮血。周邊的護院們從震驚裡恢復過來,急忙去喊府上的大夫。
白若雲眼望蒼天,痛哭流涕,大聲喊道:“雨灼!鳳瑤!承弟!長風!我白若雲對不住你們啊!”
喊罷,整個人佝僂了下來。就在這時,後院傳來一陣嬰兒的啼哭聲,一個小丫鬟滿臉欣喜地跑了出來,大聲喊著:“老爺!老爺!夫人生了!是個男娃!”
這算是白家唯一一件好事吧。
揚州城,虎威鏢局大門緊閉,從門前過的老百姓覺得很奇怪,一般這個時候,鏢局的鏢師、趟子手們應該在打拳習武,今天為何如此安靜?如果此時有人停下腳步,仔細聞一聞,就能嗅到空氣裡淡淡的血腥味。
鏢局後院,虎威鏢局大當家陳領和他的幾個兒子渾身鮮血,雙手被反綁,齊齊整整地跪在地上,另一邊,是蜷縮在一起的鏢局婦孺老幼。鏢局的鏢師、趟子手早已死了個一乾二淨。
陳領已經五十歲了,一身橫練的腱子肉,看起來像是個三十來歲的大小夥子。他那張銳氣十足的臉上寫滿了剛毅,即便此刻全家被人制住,他也沒有絲毫懼色。
十幾個黑衣人擦著鋼刀上的鮮血,眼神冷漠,似乎眼前的並不是人,而是一個個待宰的羔羊。
為首的黑衣人蹲在陳領面前,低聲問:“陳老爺子,我再問一遍,李鳳瑤,在哪?”
“哼哼,”陳領冷笑,“李家於我陳家有恩。大小姐的下落,我不知道。我就算真知道,你也別想從我嘴裡問出半個字。”
黑衣人也不言語,揮了揮手,一個黑衣人把陳領十四歲的小兒子拖了出來,不等求饒,一刀戳向他的心口。
陳領幾乎將牙咬碎,睚眥欲裂,他悲憤地說道:“若不是李家,我陳領四十年前就餓死街頭,哪裡還有我這份家業?別說殺我一個兒子,殺我全家又如何?!”
“好,”黑衣人點點頭,“就依你。”
黑衣人站了起來,揮了揮手,說:“這老傢伙確實不知道,不浪費時間了,全部殺了,早點兒回去覆命。”
黑衣人都是職業殺手,殺人對他們來講就是吃飯喝水一樣簡單,手起刀落,一個個大好人頭滾落。
夜羽小築是江湖上勢力最大的殺手組織,他們很講規矩,只要錢給夠,他們誰都殺,絕不透漏僱主資訊。
唐舉是蜀中唐門弟子,他並不姓唐,他只是個孤兒,從小被唐門收養,一直是外門弟子。他沒有什麼夢想,吃飽喝足就行。後來唐門遭難,唐舉逃了出來,從此改了姓名。迫於生計,加入了夜羽小築。
他殺人,是為了吃飯,這些年死在他手上的人有很多,多到數不過來。
手起刀落,又一個虎威鏢局的人死在了自己的手下。自己的同僚們跟自己的眼神一樣,沒有恐懼,沒有憤怒,機械般地揮著刀。
然後,他停下了。
牆角,虎威鏢局的女眷們擠在一起,她們尖叫著、哭喊著。她們的下場只有死。但是,有一個人吸引了他的注意,是個小女孩,兩歲左右。那個小女孩兒眼神空洞,白皙的小臉蛋沾上了血跡。
唐舉知道這個小姑娘,他是陳領的孫女,陳敏月。
陳敏月呆呆地看著正在屠殺她媽媽、阿姨們的殺手,她不知道什麼是害怕,也不明白死是什麼意思。她只知道,大家都不開心,她們都在哭。
為什麼哭呢?
那一瞬間,唐舉想到十幾年前,他流落蜀中街頭,被人販子撿到。由於他呆呆的,沒有人願意買,人販子就決定砍掉他一條胳膊一條腿,讓他要飯。就在要動手的時候,師傅出現了。
“這娃筋骨看起來不錯,是個練武的材料。多少錢?我買了。”
這樣呆滯的眼神,自己當年也是這樣吧。
同僚已經向小女孩舉起了鋼刀,鬼使神差的,唐舉用刀鞘格開了同僚的刀。同僚一臉詫異地看著他。
“怎麼?”同僚問。
對啊,怎麼?自己是什麼意思?
“她……”唐舉低聲說,“她有用。”
“什麼用?”
唐舉不知道,但是唐舉感覺到了,冰封的心裡有火苗燒了起來。
小築的規矩他懂,要麼目標死,要麼,自己死。
在那一瞬間,他有了主意。他趁同僚們不注意,抱起小女孩兒,一下越出牆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