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這般對我,又是於心何忍!”顏泊再也控制不住氾濫的情緒,沉聲怒吼,他苦苦尋覓多年的人,張口閉口說得都是另一個男人。
他只是想報答當初恩澤,護她一生,難道這個心願也無法實現?
“我”我咋了,貌似她除了日夜在對方門前晃悠添堵,也沒招他惹他吧。
“你若是敢飲下這瓶毒藥,我便應你要求,哪怕是具沒有魂魄的空殼,我也替你救回。”顏泊掏出剛研製的藥物,遞予曇蘿。
“大丈夫說話一言九鼎!”她匆忙接過,拔開瓶塞,透明的液體飄散出一股淡淡的異香。這種氣味自己竟然毫無印象,她抬眸看向男子,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她就不信對方真敢讓自己中毒。
試探,這絕對是赤果果的試探,想讓她知難而退。可她有那麼傻麼,豈會輕易上鉤。
思及此,曇蘿端起白瓷藥瓶,仰起頭,鼓著腮,正欲一飲而盡。
“啪”的一聲,勁風襲來,鬢邊散落的發揚起張狂弧度,如垂柳扶風。
她轉眸瞥向地上,瓶中的藥水灑了一地,萋萋芳草頓時枯萎泛黑。孃的,這男人還真敢讓她中毒!
“你瘋了!”她怒聲斥責,抬眸卻對上男子悲慟的眼神,嘴邊的痛罵戛然而止。
“我會替你救他,從此往後,我們兩不相欠。”既然這是你最大的心願,我替你實現便是,下一世,他做回魔界至尊,與你辰歌再無任何牽連。
說罷,拂袖而去。
曇蘿看著男子決絕的背影,明明得知太子有救了應該心下歡喜才對,為何心中鈍痛。
得到巫仙許諾後,接連幾日又是看不到對方身影,她鬱鬱寡歡,琢磨著何時才能啟程回返。話說這次失蹤,阿仁和墨千玄恐怕擔憂受怕,食不下,寢難安。
不對,墨千玄應是擺脫了她這個包袱,在草原上篝火烤肉,載歌載舞。
某女悶悶地躺在竹榻上,抑鬱長嘆。
“姐姐,仙師他喚你過去一趟。”小谷趴在窗外,瑩瑩笑道。
曇蘿一個鯉魚打挺,立馬恢復精神,那男人必定是收拾好包袱準備啟程。
竹屋小徑上,顏泊整裝待發,不過包袱物什倒是不見,背上獨獨掛著一隻竹簍。見少女走來,他不發一語,徑自走向叢林。
“仙兒,你看本姑娘完好無損,也沒災禍降臨,這是不是說明了我不會被煞氣所傷?”曇蘿有一搭沒一搭的找話。
“嗯。”男子只是頷首,這少女命格堪硬,況且這些天來,他用靈植入浴,梵音淨心,就是為了不讓對方被煞氣所傷。
前方樹林茂盛,曇蘿緊隨男子身後,起初還以為她是要出谷,當兩人越走越深,她後知後覺地發現,四周沒有出谷的路。
“仙兒,我們不是要出谷嗎?”
“仙兒?”男子蹙眉,他堂堂大男人,怎得如此稱呼,“喚我顏泊。”
“那名字繞口,只有仙兒才能襯出你的一生仙氣。”其實是煞氣。
顏泊不喜多言,對這種口頭稱呼不予計較,他遙遙指向前方山坡,神色肅然:“還魂術要用到的召魂燈,實則是用招魂草做燈芯,然後將對方的生辰八字予以燃燒。那男人魂魄未入輪迴,方可召回,否則一切都是徒然。而這種招魂草長在至陰之地,前方是片沼澤區,你隨我前來留意腳下。”
敢情巫仙是帶她過來尋藥救人,不過話說回來,這好像是對方頭一回蹦出那麼大段話,曇蘿自然認真銘記。
樹林愈發濃密,古木參天,遮天蔽日。四周散發出動植物腐朽的氣味,屍骨殘骸隨處可見。
曇蘿試著用神識搜尋附近有無開智的草木,她雖未曾見過招魂草,可崑崙墟靈氣充沛,生出木魅精怪不足為奇。
“不是讓你注意腳下,為何不聽!”男子向來雲淡風輕的面上此時薄怒中透著一絲無奈,他方才恰一轉身,便見少女漫不經心地四處張望,對面前的沼澤溝渠渾然不覺。
“我”她小聲囁嚅,頓覺心虛。
“罷了,跟緊我。”男子輕拂雲袖,長衫玉立,轉身徒留一道煢煢孑立的孤單背影,雖然近在咫尺,卻如同隔世。
林中風起,枝葉扶疏,她看著面前那片素雅麻衣,廣袖長舒,衣袂翻飛,彷彿隨時會消散在風中,看得她心間一緊,下意識便想將對方擁在懷中。
手,不知不覺輕緩揚起,追隨那道風,穿過那縷發,觸碰到對方的衣角。
與此同時,男子恍若心有靈犀般轉身回眸,一隻修長玉手倏然將少女的柔荑緊緊包裹,掌中是讓他貪戀的溫暖。
執子之手,共你一世風霜。
曇蘿怔然駐足,卻對上顏泊溫潤的眉眼。
他輕啟唇瓣,淡然道:“腳下沼澤密佈,我攜你出林。”
“好。”她僵直的手臂微微舒緩,蜷起指尖,被那隻骨節分明的手託入掌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