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還在不停的下,今夜大部分的人都宿在了破廟,因為容治的到來,災民們變得平靜許多。只是等待他們的依舊是迷茫,容治能就他們一個晚上,但他們以後該怎麼辦呢?
「寧大娘子對本官似乎有許多偏見。」安頓好了災民之後,容治就走到了李盛襲身側。
這對姐妹雖應答如流,但是他心中還是存著幾分懷疑,要不然也不會邀請他們同行。寧如錦滴水不漏,八面玲瓏,一時半會怕是套不出話來。
倒是這位寧如霜,她疾惡如仇,性情率直,或許可以發現一些端倪。
李盛襲漠然無聲,並沒有看容治一眼,她的目光落在災民身上,清冷的眼眸之下是淺淡的擔憂,「是不是偏見,貴人自己明白,又何須我多言。」
容治淡笑,並不在意寧如霜話中的刺。正如寧如霜所說,他自己知道自己是什麼人,曲娘他們知道他是什麼人,那就夠了。
過了一會兒,還沒有等容治開口,李盛襲就主動開口說道:「貴人打算怎麼安排他們呢?」
容治似乎不大明白,他看著這個對自己一向不假辭色的女郎。李盛襲見他不明白,抿了抿嘴,伸手指了指災民。
「貴人救了他們一個晚上,但是他們以後該怎麼辦呢?」李盛襲又問。
「本官明日,會讓人將他們護送至其餘州府,在拿出二十石糧食作為他們路上的口糧。」容治說道,他是要去鎮源的,此處還未至鎮源,便已是哀鴻遍野,餓殍遍地,也不知鎮源是何等的人間煉獄。
而且鎮源那邊局勢未穩,河道有沒有完全修固,這些災民不宜帶過去。
何況,說不定他們就是從鎮源逃出來的,哪裡還肯再回鎮源?
想到這裡,容治又深恨周氏幾分。前幾日他收到望京來信,裡面提到了週四娘子大義滅親之事。他就可以確定此事是周氏所為無誤。
他是萬萬沒有想到,竟然真有人能為了一己私慾做到這個地步。從前他們排除異己,如今竟然喪心病狂到讓好幾個州府的百姓成為他們奪權路上的踏腳石。
「以貴人的聲名和品階怕是號令不了其他州府的官員。」李盛襲語氣淡淡,話中雖有譏諷之意,但是事實卻更多。
「本官奉聖旨而來,何人敢不從?」容治反問。
話說到這裡,李盛襲反而笑了,冷若冰霜的美人展顏,哪怕只是譏諷的笑意,卻也是令人驚豔,她指了指底下的難民,「倘若人人從旨,又怎麼會有今日的情況呢?」
容治一噎,無暇欣賞美人,而是驚訝於眼前之人看的通透,又明白眼前之人說的話是事實。君主無威,下臣無畏,上下交爭利,遭殃的只會是百姓。
她看了看容治,容治的那個提議其實不能算是下策,相反容治想的還算是周全。但是發號施令的人是他,那就變成了下策。
容治沒有威望,也沒有絕對能夠號令官員的東西。那一道聖旨到了南邊,也不過只是一張普通的布帛罷了。
想要用這一策,只有兩種辦法。其一是容治拿出手腕,震懾南地諸官。其二,就是讓另一個人來發號這一道施令,譬如手握重兵的襄成侯,譬如故舊遍地的周書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