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今語無倫次,一時之間忘了最開始的稱謂。
物傷其類,秋鳴也悲。這樣的事情她小時候似乎也經歷過,當時她就蜷縮在自己母親的懷中,看著那些人分食著她死去的弟弟。
這樣的情況下叫她怎麼保持理智。
「現在的他們和禽獸又有什麼區別呢?他們活著難道又比禽獸好的到哪裡去嗎?人難道應該是這樣活著嗎?」李盛襲質問,清冷的鳳目之中盡是悲愴,瀟灑的面容之下是無比的煎熬,
「倉廩實而知禮節,衣食足而知榮辱。活都快要活不下去了,你憑什麼要求他們做人?你又憑什麼讓他們守住最後的底線?其實他們已經守住了底線,易子而食的那些人,吃的可是活人活生生的活人。他們不吃這個孩子,他們就會餓死。若是異地處之,你能做到不吃這個孩子嗎?你要他們做人,要他們不要吃這個死去的孩子,可你這無異於是奪走他們的生路。」
如果這個孩子是活著的,留今或許能說一句「能」。可是這個孩子已經死了,誰也不能保證自己在餓瘋了的情況下還能保留理智,死的人已經死
了,活的人必須要活下去,在這樣的情況下,不吃人怎麼活下去。
「可是……可是……可是……」留今張了張嘴,想要辯駁一些什麼卻又說不出來,她的眼淚停不住的流著。
她不是尋常宮女,她受長公主教養,是讀過書的。
無恆產而有恆心者,惟士為能。若民,則無恆產,因無恆心。苟無恆心,放辟邪侈無不為已。及陷於罪,然後從而刑之,是罔民也。焉有仁人在位罔民而可為也?
她知道自己不應該指摘他們,因為她沒有辦法給予他們更好的生路。
「可是如今他們只是吃死人,長此以往,誰知道他們會不會吃活人?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啊。這般放縱,遲早有一天,他們會連最後的底線都守不住的。」留今哭道。
「你知道當初孟頌延明知和西戎通商的禍患,卻不阻攔嗎?」李盛襲忽而問道。
留今皺眉,眼眸之中似乎是不解。她不是不解李盛襲問的這個問題,而是不明白李盛襲為什麼要問這個問題。
「因為他沒有更好的選擇。如果他當時阻攔了通商,的確可以避免來日的禍患,但是會加速近日的憂患。如果我是當初的孟頌延,我未必不會做出和他一樣的選擇。若是連燃眉之急都解決不了,那還想什麼長遠呢?」李盛襲不等留今回答,李盛襲就率先說道,她神情苦澀,話裡是無窮無盡的無奈。
「如果你剛才進去阻攔,以你的本事救出那個死掉的孩子,並不是什麼難事。可是阻攔之後呢,誰知那些人發瘋起來會不會把活人吃掉?那破廟裡面可有不少老弱婦孺。你救不了所有人,難道你要選擇殺掉所有人嗎?殺人對於你來說的確不是難事。可是那些災民他們又何其無辜。他們只是不想死而已。
你說的沒有錯,現在他們只是想吃死人,以後未必不會想著吃活人。可那也是以後的事,你現在出手,無異於是加速以後的來臨。」
「那我們難道只能什麼都不做嗎?」留今帶著哭腔。
李盛襲輕輕拍著她的後背,動作十分溫柔,話卻十分殘忍。「至少,現在我們什麼都做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