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時周氏處於危機當中,先帝做夢都想要抓住周氏的錯處,你姐姐和別人私奔,你知道這會給周氏帶來多大的禍患嗎?如果不殺她,牽連的就是整個周氏,縱然她是我的女兒,也不能姑息。
還有令聞。她雖不是我所生,卻也是我所養,這些年她在我身邊侍奉,比你還要盡心,你以為我就願意放棄她嗎?可你也看到了,如果我們沒殺她,換來的就是周氏的式微。
我們是世家子弟,接受家族的供養,又怎麼能不為家族考慮?有礙家族發展,那必定要以家族為重。」
周令望聽著這些冠冕堂皇的話,她也不去反駁,她知道這是她的母親已經深入骨髓的觀念,她扭轉不了也不想去扭轉。她兩個姐姐是周氏奪權的受害者,但是受害者又何止是她兩個姐姐。黎江以北四城的百姓,難道不都是因為周氏的私慾
而死?
「母親說的是。」周令望不鹹不淡的回答道。
「你!」周夫人知道周令望這副順從模樣之下的反骨,她心下氣極,卻又不得不做出一副苦口婆心的樣子,「如今的周家已經沒有退路,我們如果退了,那就是死路一條。」
「母親說的是。」周令望壓下眼中的點點譏誚。死路一條嗎?不見得吧。祖父致仕許久,也未見周氏迎來滅亡。
詹氏與周氏同為下丘名門,詹氏一族不如周氏這般權傾朝野,也不見他有滅亡。
如今天下之人,提起下丘詹氏的時候,誰不稱讚一句世家大族。但是提起下丘周氏,誰不罵一句外戚干政,門閥壟斷。
她其實很想問一句,周夫人常讀《道德經》,難道就沒有讀到過這一段話嗎?
「持而盈之,不如其已。揣而銳之,不可長保。金玉滿堂,莫之能守。富貴而驕,自遺其咎。功成身退,天之道。」
這樣的淺顯的道理連她都明白,家族又怎麼會不明白?不過是為了自己的一己私慾而尋求的藉口罷了。
他給祖父手抄的那本《孟子》中,其實少抄了一句,祖父博學多才,若是細細翻閱,必然知道少的是哪一句「仰不愧於天,俯不怍於人。」
黎江沿岸驚天一炸,旁人或許以為是天災,她卻明白這是人禍。
或許曾經的周氏可以順勢功成身退,來日青史之上,君臣相和,也可以傳為佳話。
但如今不行了,鎮源的那場爆炸,幾大河口的決堤,西昌四縣、鎮源八縣、銅江六縣和**三縣的百姓們身死。周氏揹負著這麼大的罪孽,又憑什麼清清白白的活在青史之上?若是周氏能夠青史留名,那麼枉死的那些百姓又算什麼?
周夫人還想說寫什麼,但是周令望顯然沒有和她繼續談下去的意思,她溫婉的令人挑不出錯處,「女兒已經遞了牌子要進宮,既要拜見周娘娘,又要拜見皇后娘娘,不可耽擱了時辰,女兒先行告退。」
「誒——」周夫人還沒來得及叫住,周令望就已經快步離去。她深色複雜的合了閤眼,令儀死的那一年,她失去了所有的女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