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雪停了,天卻依舊暗沉,彷彿是個壞脾氣的人,整日裡掛著一張欠收拾的臉。許氏將鍋裡燜上了小米粥,冬閒時節,又恰逢大雪封門,杜家溝好多人家為了節省糧食和炭火,索性不做早飯,一家老小餓著肚子睡到中午,故而,早上的炊煙十分稀少,米粥的香氣也格外誘人。
沒過腳踝的暴雪好多年未曾見過,黑妞在雪地裡興奮地撲騰打滾,兀自玩得開心,許氏餵過雞鴨,便開始剷雪。
突然,黑妞對著院外大叫,並且搖著尾巴去扒院門,許氏見此,便知是交好的熟人來了,趕忙丟下鏟子去開門。
門一開啟,黑妞就飛快地竄了出去,只見門外雪地裡站著四人四馬,趙吉安的紅鬃馬和袁瑾年的黃驃馬都是體力耐力超群的戰馬,而慕容熙的驚風,宋少淮的踏雪更是一等一的寶馬,這會兒,它們嘴裡噴吐著熱氣,鼻尖上沁出點點汗珠,可見這一路雪地十分難行。
“嬸子!”愧疚的慕容熙單膝跪下。
他曾答應過許氏,會保護杜櫻的安全,如今,卻萬不得已將她送到了刑部大牢,雖不會吃苦,卻沒了自由。
其他三人見他這樣,都默默跪下了。
“你們……是不是櫻子出事了?”許氏見此,心裡的那些擔憂和不安一下子湧了上來。
“前不久,梅記出了投毒案,櫻子被帶到刑部去了……”慕容熙硬著頭皮說道。
“啊!”不待慕容熙說完,心力交瘁的許氏猛地眼前一黑,她一把抓住門框,才勉強沒有栽倒。
“快扶進去!”四人七手八腳地將許氏扶到廚房坐定。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許氏被灌了一杯溫水,方才醒過來,她看看立在她身旁的四個年輕人,幽幽地問。
“事情是這樣的……”慕容熙將事情的來龍去脈全都說了,再三擔保杜櫻只是暫時留在刑部,裡面有小七陪著,外面有石頭看護,另外還有密宗眼線暗中保護,保證萬無一失。
見他這樣說,許氏心中稍安,臉色也緩和了不少。
“嬸子,梅子最近可有起色?”宋少淮關切地問。
“噯,還是老樣子,反反覆覆,也不知哪天能醒過來。”許氏嘆了口氣。
“讓我們見見她吧,她應該知道王爺的近況,如今,江陵城中時局千變萬化,若是蜀王反叛,大順朝又將陷入到水深火熱中去了。”趙吉安懇請道。
“可憐她還昏迷著,哪裡能做到你們想的事!”許氏傷心道。
“阿梅當初能毫不猶豫地為楚霖捨身擋箭,眼下為了他的安危,她的魂靈說不定能從幻海里掙脫出來,她已經沉睡了三個多月,我們用盡了各種溫柔辦法都不能喚醒她,如今,不如反其道而為之,沉珂還需猛藥,一些壞訊息或許對她刺激更大。”眼見這許氏悲傷,慕容熙心中不忍,但為了杜梅,他也只能權且一試。
“如今的情形,已到了緊要關頭,她是徐侯爺的後人,江山社稷,黎民百姓全繫於她一身,還請讓我們見見她!”趙吉安和袁瑾年雙雙長揖到地。
“也罷,我這女兒,終究是操勞的命,你們去她屋裡說吧,若她仍不能醒來,你們便拿了紫檀簪去找鐵老將軍,告訴他,這是忠義侯府能為大順朝做的最後一件事了。”許氏咬咬牙道。
她的爹孃已經不在了,可忠義侯府仍然像神話一般被人稱頌,她能做的,也只有這些了。
四人跟著許氏進了杜梅的屋子,炭盆的灰燼有些泛白了,趙吉安用火鉗撥了撥,又添了幾塊新炭。
“阿梅,江陵城中出了大事,燕王被關在大理寺裡,梅記也被查封了……”慕容熙坐在床邊椅子上,絮絮地說。
其他三人眼睛一瞬不瞬地盯著杜梅看,許氏則到旁邊燒了三支香,過兩日就是冬至了,今年,她可以光明正大地給自個父母燒紙錢了。
慕容熙直說了大半個時辰,杜梅一點反應都沒有,彷彿他的話只是自言自語,她根本聽不到。這樣的結果,早在預料之中,可是當真面對如此情景,四人都有些不肯接受。
“阿梅,你知道嗎?你是忠義侯府的徐侯爺的後人,白雲山莊竟然是你外祖家的產業,你如今已經是皇上敕封的清河郡主,你與楚霖之間再也沒有天塹,我……會祝福你們!”慕容熙紅了眼眶,杜梅是他一生最愛,可現下他願她醒來,哪怕此後餘生,只能做她愛情的旁觀者。
“杜姑娘,你快醒醒,王爺還等著你呢,他為了給你驅寒,幾乎耗損了一半內力,眼下被關在大理寺中,我們無法探望,也不知他在監牢裡如何了。”趙吉安哽著嗓子說道。
“蘇夫人被她父親逼著合離了,燕王如今已是自由身,你所向往的一生一世一雙人或可實現,你還不快些醒來!”袁瑾年想了想,補充了這一點。
合離對蘇慕雲是很大的打擊,但此時此刻,他已經顧不上了,他求杜梅快快醒來,只要是能激發她求生意念,他願為蘇慕雲胸口插刀,也會對杜梅微笑。
“昨兒,梅記已經被楚霑全部查封了,他的眉記搶奪了你所有的生意,你辛辛苦苦創辦起來的梅記外賣也被他們篡奪了,你快起來呀,怎麼能這般睡著呢。”宋少淮一聲接一聲催促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