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霑頭疼扶額,無暇他顧,似是很難受,楚霖行禮告辭,他有意想要看看這個春貴人到底是何許人,所以走得很慢,磨磨蹭蹭走到門口,終於在跨過門檻時,得以匆匆一瞥。
只見迎面走來一個穿著華麗宮裝美豔的女子,低頭捧著一個暗紅色的托盤,上有一盞骨瓷描花的小盅,裡面不知裝的什麼,錯身時,能聞到一股很甜膩的香味。
女子垂首徐行,他不便停下細觀,故而,楚霖並沒有看清她的面容,只覺此女肌膚柔嫩光潔,體態窈窕婀娜,渾身散發著一種杏花春雨般溼漉漉的甜淡脂粉氣。
殿門很快在身後掩上了,楚霖瞧著日頭已經偏西,急急地又去泰和殿看了看,萬若錦睡得安詳,想來病症已經被湯藥壓制住了,他心裡惦記著杜梅的傷勢,低聲交代了珍珠幾句,便出宮了。
“可有什麼事嗎?”楚霖接過石頭遞過來的韁繩,翻身上馬問道。
“並無異常。”石頭言簡意賅地回答。
他一直守在宮門口,未見宮中有人出入,燕王府也沒有傳遞出任何訊息,按慣例,沒有訊息便是好訊息,想來,一切都在計劃當中。
主僕兩人沿街打馬飛奔,趕回燕王府,楚霖丟下韁繩,疾步回到主院,一疊聲地問:“梅兒呢,她怎樣了?”
沒有得到意料之中的應答,楚霖不禁心中驚疑,加快了腳步,他的院裡僕人少,這會兒竟一點人聲也沒有。
“梅兒!” 楚霖猛地推開屋門,焦急地叫了一聲。
“她睡著呢。”許氏從床邊站起來,屈身行禮。
“見過燕王。”一旁的杜櫻也跟著行禮。
“她可好些了?”楚霖緊走幾步,扶住許氏,眼光已經瞥向了床上的人兒。
只見杜梅雙眸緊閉地睡著,長長的睫毛在蒼白的臉上投下兩扇陰影,唇色淡的幾乎不見血色,滿頭海藻般的烏髮散在枕頭上,顯得整個人更瘦了,絲被蓋在她單薄欣長的身上,只露出精緻的鎖骨和半截雪白的裡衣。
“多虧大家幫襯,她也是命大,賀御醫和她舅舅聯手取箭有驚無險,拔毒雖遭了罪,到底還是挺過來了。”許氏見楚霖滿臉抑制不住的心疼,遂說得輕描淡寫,可她想著杜梅獨自到閻王殿上走了一回,自己卻無能為力,心裡又開始鈍鈍地疼。
“她什麼時候能醒?”楚霖心中稍安,他已經等不及要看見杜梅舊時眉眼飛揚的樣子。
“剛給她餵了藥,賀御醫說今明兩日最兇險,能平安度過去,就無事了。”闖過一關還有下一關,許氏眼中忍不住再次起了淚意。
“賀聯和鍾大夫呢?他們怎麼一個都不在?”病情既然如此嚴重,屋裡卻只有許氏和杜櫻兩人守在旁邊,楚霖不禁擰眉問道。
“石頭哥剛才來說,昨日抓住的一個人,適才突然發瘋發狂,他們都趕著去診治了。”杜櫻瞧見母親又傷心了,遂介面道。
楚霖心下一驚,今兒一天都在擔心杜梅,倒忽視了中屍髓蠱的伏小寶,這會兒,恐怕屍蟲發作了,他是個很重要的人證,斷不能讓他死了。
“你過去瞧瞧吧,梅子這會兒沒事。”許氏極力將眼淚忍回去,輕聲說。
“那便有勞姨母照顧,我去去就來。”楚霖又看了眼杜梅,方才出去了。
廂房裡,酒氣熏天,面色赤紅的伏小寶蜷縮在地上翻滾,黑色的衣裳上沾滿了灰塵,他的眼珠瞪得老大,幾乎要掉出眼眶,裸露在外的肌膚上可以清晰看見蟲子一鼓一鼓地在皮下爬行,他用力的抓撓,胳膊上橫七豎八遍佈血道子,不斷滲出小血珠。
“不過大半日,怎就這樣了?”楚霖推門進來,見此情景,皺眉道。
“這屍髓蠱比我想象的要霸道得多,昨晚一罈烈酒能壓制住,今兒已經灌了一罈半,這些屍蟲半點也不消停,只怕已經發現酒不是原來的酒,開始瘋狂噬人了。”賀聯無奈地搖搖頭。
“沒有對症的藥酒,光靠喝烈酒,不要說治不住屍蟲,只怕伏小寶沒被它們咬死,就被烈酒醉死了。”慕容熙掩住鼻子,不贊成地道。
“可萬一五毒配伍不當,他也同樣沒命活!”一旁的鐘毓一針見血地說。
“救救我,救救我!”伏小寶哀求著,爬到楚霖腿邊,想要抱住楚霖的腿。
趙吉安和石頭見此,眼疾手快地將他一腳踹開,任由他在地上哀嚎翻滾。
“這麼說,這是沒救了,他還能撐多久?”楚霖心下一凜,追問道。
“五毒酒只有慢慢除錯,我先前已經讓羅滿收集了那三個人的屍蟲,雖試過十幾種不同配伍的藥酒,但都沒用,要想得到真正的解藥,只怕還需要更長的時間,瞧他眼下的情形,大約是等不到解藥了,屍蟲最遲明天就會破體而出。”賀聯擰眉,不得不實話實說。
“這次又要讓他跑了!”楚霖心有不甘,氣惱地在桌上擂了一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