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熙無奈地看著她,小離端著小半碗黑乎乎的藥,一路吹著來了。
杜棗大概連喝幾天這麼苦的藥,似是習慣了,她皺著小眉頭,不哭不鬧,勉強把藥喝了下去。過了會兒,藥效大概起了作用,她慢慢闔上了眼皮,在杜梅懷裡睡著了。
“小離,咱們談談送信的事吧。”杜梅把杜棗放到床上睡,轉身對站在一旁的男孩說。
“你對棗兒妹妹這麼好,我答應幫你送信。”小離低頭看著腳尖,異常爽快地說。
“我約莫想要十個與你一般大的熟悉江陵城的男孩子,你可有朋友,叫上他們一起來?”杜梅把他當大人看,很認真地和他說話。
按昨天他們三人商議的,杜梅打算將達官貴人聚居的御街以南劃成十片區域,每個男孩子負責一片,到時範圍小不會亂,也不存在誰搶了誰的地盤,或者漏了訊息又推諉旁人的事。
“小海、大牛、興哥……”小離扳著手指,很認真地數了數,然後衝杜梅點點頭。
“既然如此,明兒你帶他們來,每人做兩身和這裡夥計一樣的衣裳,咱在街上為梅記做事,總要體面些,你說好不好?”杜梅探身問,這些小孩散漫慣了,不一定肯受約束,她得慢慢和他說。
“做新衣裳?兩身?”小離不可置信地問。
“對!冬天如果你們願意幫忙的話,還可以做棉襖的。”杜梅只怕他不願意,趕忙又說。
“小離,趕快答應吧,你瞧瞧這滿大街叫你們跑腿送
信的,誰給過你們這麼大的好處!”慕容熙見小離似乎有些猶豫,趕忙幫著說話。
“我知道穿上梅記的衣裳,就得受梅記管,送信跑腿都得負責,不能想幹就幹,不想幹就甩手走人。我自個肯定能做到,但卻不能替他們做主,我這就回去問問他們。”小離埋頭想了想,頗為謹慎地說。
“好呀,不急的。”杜梅笑著拍拍他的肩膀。
“那我便走了,棗兒妹妹有勞您照顧了。”小離雙手合十,躬身作揖。
“帶些吃食回去吧,耽擱你半天,今兒的飯食只怕沒著落了。”杜梅領著小離去了廚房,讓林崢包了一包饅頭給他帶上。
慕容熙在酒樓吃了午飯就回去了。午後陽光熾熱,外面半點風都沒有,只有知了沒完沒了的叫,實在令人昏昏欲睡,店裡沒甚生意,大家都想著冰塊能省就省一點,廚子夥計們都聚在前廳裡趴著打瞌睡。
杜梅讓林岱出去買了張搖床,將杜棗帶在身邊照顧,大家都睡了,她一個人伏在櫃檯上寫選單,準備整理出酒樓的主要菜品,拿去慕容熙那裡印製,到時好給訂餐的人家勾選。
四下寂靜無聲,倏然,門簾一動,一股熱浪滾滾而入,杜梅抬眼望去,只見一個穿著破衣爛衫,大汗淋漓的叫花子,跛著腿蹣跚走進來。
“這會兒不是飯點,沒有剩的了。”杜梅只當他是乞討的,遂和氣地說。
“杜梅,我是你二叔家的長工馬榮!”男人將耷拉在臉頰上的亂髮抹了抹,露出一個黑漆漆的臉來。
“是你?……你的腿?”杜梅近看,男人雖瘦得厲害,可模樣和聲音一點不差,果然是馬榮。
“這就是代價吧!”馬榮自嘲地咧了下嘴,接著說,“離哥說棗兒被你帶來了,我就知道瞞不住,與其等你報官抓我,我還不如自己來了。”
正在趴著休息的眾人被說話聲吵醒,一起警惕地看著馬榮,林崢護衛似的站到杜梅身旁,林岱悄悄從後門出去了。
“你為什麼偷杜棗?但凡見過她們姐妹的,就知道她肯定是我三叔的孩子。”杜梅到底氣不平。
“你三嬸耍弄我,我難道不應該報復她嗎?”馬榮氣哼哼地說。
“你偷走了剛滿月的杜棗,讓那麼小的人跟你吃苦受罪,你這樣做,不僅害得我阿爺被活活氣死,還逼得杜棗她娘發了瘋,她如今已經被年後那場大雪凍死了,你瞧瞧,你們都做了什麼孽!”杜梅怒斥,不覺拔高了聲音。
“秀兒,她死了?”馬榮大驚失色,旋即滾下兩行清淚來。
“是,她死了,你們的罪孽該結束了。”杜梅冷聲道。
“結束?我這條腿,誰來賠?”馬榮含淚拍打自己瘸腿,咆哮道,“當年我抱走了棗兒,怕被你們族人追上,便從射烏上逃走,哪知天黑山路難行,我從山上摔下來,跌壞了腿,卻硬是保住了她的小命!後來一路只顧逃命,不敢停留治腿,結果,就成這樣了,這會兒,你說結束,就結束了?!”
“她已經死了,你還想怎樣?”杜梅蹙眉嫌惡地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