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房因謝氏剛死不久,家裡不好大肆操辦慶賀的酒席,三金便請人在家裡辦了幾桌酒席,算是答謝親戚朋友。杜傑藉口溫書考舉人,並沒有從清河縣回來,眾人雖有微詞,卻也只是背地裡嘀咕一二罷了。
次日,沈章華突然到杜家溝來辭行,他一時因禍得福,時來運轉,居然同時被七王爺和九王爺保薦做了寧州知州,不日就要走馬上任了。
“恭喜恭喜。”杜梅聽了這個訊息,有些意外,卻由衷地為他高興。
“我只捨不得清河縣的百姓。”春日的院子已經樹影斑駁,沈章華低低地說。
“你去了寧州,清河縣還不是在你管轄之下嘛,日後等我到江陵城做生意,咱們見面的機會恐怕比現下還要多呢。”杜梅心思坦蕩,只拿他當朋友兄長看,說話率真。
“你往後要常在江陵城了?”沈章華聽他這樣說,臉色終於雲開霧散,綻出一點點笑意來。
“是這樣打算的,江陵城是皇城,總是會有更多的機會。”杜梅點點頭。
“那以後咱要常來往啊。”沈章華此刻方才覺得,去寧州上任也沒有那麼難過了。
沈章華從清河縣縣衙後堂搬走了,他除了帶著自個的書籍和衣物,還帶走了一叢臘梅,這會兒是萬物生長的春天,換個地方,依然可以枝繁葉茂!
清河縣裡老老少少的鄉親都自發地來送他,杜懷炳天矇矇亮就起來了,等他趕到時,見車上只有簡單的行李和一叢帶著新鮮泥土的花木,他心裡酸酸的,眼淚一下子潤溼了眼眶。
眾人只當他故土難離,帶一捧泥土花木以作紀念,唯有沈章華心裡存著一絲奢望,他心心念念惦記著杜梅說的明年之約。
如此一晃,十來天的光陰就在手指縫裡溜走了,太陽一日日暖了,鄉人們脫了厚重的棉衣,田裡的麥子一天一個模樣地竄高抽穗,油菜更是迫不及待地開了花,一眼望去,全是欣欣向榮的景緻。
而此刻也是農人們最難捱的青黃不接時節,家家戶戶的存糧都不多了,有養鴨子的人家更是叫苦不迭,人吃的都得精打細算,那還有餘糧餵鴨子!
如此一來,河灘上的鴨群餓得整日聒噪個不停,夜裡更是高高低低地叫著,更顯瘮人。
杜梅這些日子在家,又飼餵了五百隻鴨苗,並且,她與錢茂達說好了,以後每個月都送五百隻鴨苗來。
錢茂達並不去想杜梅養這麼多鴨子做什麼,他沒那個腦筋琢磨,但他知道這是長久的買賣,每月會有固定的進項,如此,他便高興地滿口答應了。
河灘上的鴨子日日夜夜叫,家裡的小鴨也不安分,半夜總被河灘上的鴨子帶著亂叫。許氏睡的淺,常常剛睡著,就被吵醒,一連數日,夜不能寐,不堪其擾。
杜梅看著許氏白天沒精打采,還強撐著照顧一家人生活,她心裡自然十分心疼。起初,村裡人一窩蜂養鴨,她就預見了今日結果,她本不打算管,可照這樣下去,村裡人必然是養不好鴨子的,賠錢蝕本在所難免。
她終究不忍,還是走到河灘上去檢視,就見家家鴨子瘦得皮包骨頭,一叫起來脖子抻得老長,還有的鴨子嚴重缺食,連大羽都沒長出來。
“張嬸,你怎麼不餵鴨子吃食啊。”杜梅見張氏在清理鴨糞,上前問道。
“梅子,我這會兒真真後悔死了,這些半大的活物若是放開了吃,家裡的口糧,不出十天就能吃完了!這會兒,人都少吃食,我哪裡還敢餵它啊。”張氏看著自個五六十隻瘦骨嶙峋的鴨子,苦著臉說。
“可夜裡不加餵食料,光吃這些野菜水草,鴨子很難長得開骨架,更不要談長肉下蛋了,且錯過這個時間,鴨子就長僵了,以後再怎麼喂,也好不了了。”杜梅看了眼食盆,只見裡面是清一色的野菜。
“可糧食就那麼多,我總不能讓人餓肚子,先餵鴨子,且也不夠喂的。”張氏拄著鐵鍬,看著水面發愣。
“要不然這樣吧,我賒些稻穀給你,你以後還我稻穀也好,用鴨蛋,鴨子抵賬也行。”杜梅想了想說。
“哎呀,這真是再好不過了,我拿鴨子抵賬,明年我打死也不養了!”張氏轉憂為喜,忙不迭地答應。
“張嬸,你一向細緻,這會兒怎麼也不問問我賬怎麼賒法,就一口答應了?”杜梅笑道。
“梅子,你是什麼樣的人,嬸子心裡還沒點數嘛,你哪能虧待我呢。”張氏轉轉精明的眼珠,訕笑著說,“你快跟嬸子說說,到底怎麼個賒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