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錢的嘛。”杜鍾小聲嘟囔了一聲。
“你那些壓箱底的錢,攢著不容易,給你和樹哥自個留著吧,我已經給林叔他們結過工錢了,哪裡能少了你們的。”杜梅知道與他講不通,索性也不和他說了,只把五吊錢塞到他手裡。
“這……怎這麼多?”杜鍾彷彿被錢燙著了,有些吃驚地問。
“今年打我爹去世,到得了莊子,我家裡的事特別多,樁樁件件沒少麻煩你,這些又算得了什麼。”杜梅搖搖頭道。
“你爹在時,對我極好,我做那些,不是該的嘛。你如今有了出息,我當然更替你高興,你爹在天有靈,也安心了。”杜鍾說著,眼角暈溼了。
“別說了那些傷心事,咱們開開心心過小年呢。”杜梅握握他粗糲的大手,安慰道。
“嗯嗯。”杜鍾擠出一絲笑容,低低地應了一聲。
這一日歡歡喜喜直吃了晚飯,大家方才散了,各自回去,杜樹則留在山莊上陪他爹過年。
回到家中,杜梅又吃了幾副藥,風寒慢慢地徹底好了。眼見年關漸近,她一日忙過一日,愈發清瘦,她自打在山莊上哭過那一回後,便再沒哭過,許氏常常擔心她,冷眼旁觀,又見她與往日沒有什麼不同,只得將懸著的心又放了回去了。
對門杜家鎖家殺了年豬,杜梅買了半扇,時下天寒地凍,肉分割好了,自個就凍成了冰坨子,放著十天半月都不會壞。
村裡人感念杜梅的好,這家給點糯米粉,那家給點芝麻研,老櫈頭送了她半屜豆腐,還有不少豆乾百葉,還有不少人家給了各色包子,她幾乎不需要特意準備什麼,年節裡的吃食就差不多有了。
村裡按慣例又要打魚,家家出勞力,許氏因杜梅寒症在身,堅決不許她沾水,三個小的去撿了些半大的鯽魚鯿魚,及到晚間,杜懷炳特意送了做元寶魚的鰱魚和一條大青魚來。
隔天,許氏發了面,一家子忙碌了一天,蒸了好幾種口味的包子,有紅豆餡、白菜豬肉餡,還有酸筍蘑菇餡的,她家包子香味撲鼻,引得村裡的小孩兒都跑了來,杜梅也不吝嗇,每人給一個嚐嚐。
如此一來,二房除了不貼對聯和天錢兒,熱鬧勁和尋常人家過年一模一樣的。
過了臘月二十八,杜梅便讓石頭回去了,她知道石大娘日夜盼著他,尤其是在這年下萬家團圓的時刻。
一日日的忙亂中,年三十終於到了,杜梅鍾毓早早換了新衣,趕著馬車來了。往年的年節,他都是早早給夥計放了假,自個關在書房看一天書,然後吃一碗和平時一樣的飯菜,聽聽旁人家的鞭炮聲,知道又過了一年,心中無半點歡喜悲傷。
如今有了杜梅一家,他突然有了煙火氣,知道過年要吃團圓飯,要守歲,還要給壓歲錢,這些對人到中年,依舊孤身一人的鐘毓十分新奇,他心裡暗暗期待這一天早些到來。
二房院裡,鍾毓穿著嶄新的藏藍色棉長袍,整齊地束著頭髮,眉目安詳地和杜梅姐妹圍在一起擇菜。
“鍾毓舅舅,芹菜的嫩葉可以吃的呀。”杜梅輕笑,她見鍾毓將每根芹菜葉都摘得乾乾淨淨,不擴音醒道。
“對對對,芹菜葉平肝利膽,祛風利溼,可以吃可以吃。”鍾毓半句不離本行,引得三個小的偷偷地笑。
杜松調皮,他也像個小大人似的蹲在地上,將一根芹菜折得亂七八糟,杜桂作勢要打他,他立時咯咯笑著,撲到鍾毓懷裡求庇佑,在他懷裡亂拱。
鍾毓難得感受到這般親情,自是十分珍惜,他洗了手,專陪著杜松玩。杜松十分聰明,九連環,魯班鎖之類,簡單的一教就會,自個還能玩出不同的花樣。
到了傍晚,各家的飯菜香氣瀰漫交織在杜家溝上空,村裡人陸陸續續開始放鞭炮,二踢腳咚咚地飛上天,掛鞭噼噼啪啪地炸個不停。
杜梅在院門前將二踢腳一字排開,又用細竹竿挑了掛鞭,插在院牆上。
“我來,我來。”鍾毓正領著杜松出來,見此,忙上前說道。
“好呀。”杜梅也不客氣,將火摺子遞給鍾毓。
鍾毓也是頭回放,小心翼翼地依次點著了引線,趕忙一頭跑開。
“砰…啪…”
“啾…啾…”
“噼啪噼啪”
二房院門前一時間響做一團,一家子避在院裡看,三個小的捂住耳朵,興奮又高興,不一會兒,鞭炮的紅紙屑散了滿地,像是鋪了豔豔的紅花,看著十分喜慶熱鬧。
————
友友們,國慶節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