噯,也沒啥,這不是要管娃娃們午飯嘛,廢稿又不會做,他那日跟我說,想請他隔壁的韓氏做廚娘,這話不知被哪個長舌婦聽了去,四處造謠,亂講他們的閒話!”杜懷炳無奈地拍了下桌子。
韓氏約莫三十歲,她男人杜鑼老實,家裡清貧,夫妻兩人膝下只有一個七八歲的幼子。他們和廢稿家比鄰而居,廢稿父母亡故後,他自個不會做田裡的農活,便請杜鑼幫忙,他又是個書呆子,縫補漿洗乃至一日三餐也忙不好,韓氏看不過去,常幫著做做。
如今突然有了這麼一件現成的差事,廢稿想都不想就舉薦了韓氏,一是報答他們一家多年的幫襯,二來也能讓這貧寒之家掙點小錢貼補家用,可沒想到,如此一來,竟然引起了有心人的嫉妒,人言可畏,這幾日,韓氏為了避嫌,見了廢稿都繞著走。
“這事還是請太爺親自去說下比較妥當。”杜梅蹙眉說道。廢稿請韓氏,那是私相授受,而杜懷炳是族長,他說出的話則代表公正,且更有分量些。
“我正有此打算,過會兒,揀中午人多的時候去說。”杜懷炳彎腰又裝了一鍋煙,他幾十年族長不是白做的,既然有人喜歡傳話,就讓他們傳傳他的原話吧。
“還有一事,這幾日有外村人來打聽,問他們的小孩能不能上咱們的義學。”廢稿將碎銀和銅錢收進荷包,說起另一件事。
“村裡的義學是梅子私人出錢辦的,旁人來上,不要說你家裡能不能同時容下這麼多人,就光一頓午飯咱也負擔不起啊。”杜懷炳咬著菸嘴,搖搖頭。
“就是,我看那些人八成就是看中這頓不要錢的午飯。”廢稿皺眉附和道。
“要不然,到時就說,外村人要收束脩,若是為了一頓飯來的,自然不願花錢,也就不來了,若是當真來上學的,不拘什麼,咱都收下,如是米麵吃食就給小孩們吃,如收到一文半子的就給他們買筆墨。當然,這不過是個拒絕的由頭,廢稿叔的束脩正經還是我田莊上出。你們看,這樣可好?”杜梅緩緩開口道。
“這主意不錯,省了很多麻煩。”廢稿細長的手指叩了下桌子,贊成道。
“如此說妥了,咱就回吧。”杜懷炳站起來,將煙桿插在身後。家裡要忙秋收,磨刀搓繩扎掃把,瑣事多著呢。
各家事多,杜梅不便留他們,廢稿前頭走,杜懷炳彎腰跟在後面。
臨出門時,杜懷炳突然想起什麼似的,回過頭來說:“梅子,河灘網兜裡大概還有幾條魚,你家現有客人,就留著招待吧。”
說完,也不待杜梅搭話,他便轉身跟著廢稿走了。
杜梅來不及推辭,剛好宋玖愛吃魚,想想也就作罷了。
“我們中午是不是吃魚?”宋玖笑眯眯地跑出來對杜梅說。
“我先去瞧瞧有什麼再說吧。”杜梅挎上木桶出門。
“我也去!”宋玖對鄉下生活十分好奇,他緊走幾步,跟上杜梅。
魯大廚為了裝盤好看,選用的都是差不多的鰱魚,杜梅到河灘上一看,魚兜裡除了一條大花鰱外,還有些烏魚鯽魚鯿魚等大大小小的雜魚。
石頭剛好在河灘飲馬,他幫著把魚全撈了上來送回家。杜梅決定今天先做鰱魚,因為家裡的缸養不下這條四五斤的大魚。
刮鱗摳腮去內臟,先將大魚頭切下了,劈成兩半,又把剩下的魚肉斬成兩指多寬的段,加鹽蔥姜燒酒醃製。
杜桂在灶間燒火,杜梅打發杜桃去老櫈頭家買豆腐,因著忙季到了,春芽有孕,不便出門,老櫈頭每天都會留下一些豆腐豆乾賣給鄉人。
灶膛的火正旺,熱鍋冷油,爆香蔥姜,放入大魚頭煎黃,沿鍋邊淋一點燒酒去腥,加入滾開的熱水,大鍋裡立時泛起牛乳般的白,咕咚咕咚冒著水泡,魚肉被這滾水一激,鮮香味道剎時竄了出來,從廚房漫溢了出去。
“好香啊!”宋玖聳聳鼻子走進廚房,像個貓似地嗅了嗅。
“我姐總說桂子是饞貓,我看你比她更饞呢。”杜桃拎著豆腐回來,見他的模樣,忍不住打趣。
“嘻嘻。”杜桂坐在灶間掩嘴偷笑。
“你們可是經常吃的,居然還這般,可見比我饞多了!”十四五歲男孩子正是爭辯好勝的年紀,宋玖到了杜梅家,與三個小的混熟了,一改少年持重,變得嘴上不饒人起來。
“好啦,難道饞還要爭出個第一來?”接過豆腐,杜梅颳了下杜桃的鼻子。
“若真是有第一,宋玖當之無愧呢。”杜桃扮了鬼臉,轉身幫著洗菜切菜。
宋玖的心思都在那鍋魚湯上,他是吃過杜梅做的酸湯魚的,瞧著今兒是換花樣了,他好奇地圍著灶臺張望。
杜梅又起了油鍋,將醃製好的魚段依次炸至金黃,而後放薑片蔥段,加白糖陳醋,淋入醬油,黃豆醬,大火燒開,小火慢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