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事,大不了重畫。”楚霖低聲耍賴道。
“咳!”院裡響起了許氏的咳嗽聲。
楚霖立時鬆了手,杜梅輕笑:“你也有怕的!”
隔了半盞茶的工夫,許氏進了廚房,杜梅正在鍋上炒佐餐的小菜,楚霖則規規矩矩坐在灶間燒火。
杜梅炒了碟酸豇豆,又從泡菜壇裡拿了些酸包菜改刀切小塊,配上泡椒,酸酸辣辣的,又怕小孩兒們吃不慣,額外拌了兩條新鮮的嫩黃瓜。
男孩女孩們陸續起床,他們惦記到山裡摘茱萸果,一個個也不肯正經吃飯,只喝一碗粥就要走,杜梅勸不住,只得拿些朋友們送的糖果和糕點給他們。小孩兒們每人拿上一點,挎上籃子小筐火急火燎地結伴走了。
家裡一下子安靜了,杜梅在廚房收拾碗筷,楚霖幫著照看杜松,這小娃娃十分乖,瞪著黑烏烏的大眼睛看著楚霖,對他臉上畫的胎記十分好奇。
“你膽子不小嘛,旁人見我這樣都嚇跑了,你倒敢這般打量?”楚霖笑著逗他,他笑的時候,胎記扭曲了,有些瘮人。
杜松不知怕,反而笑嘻嘻地伸手去抓他的臉,咿咿呀呀不知說什麼,口水直流下來。
兩人語言不通,玩得倒是開心,許氏在院裡剝紅豆,見此,臉上漾起難得的笑容。
“二金家的,梅子在家不?”杜懷炳老婆鄧氏一臉笑容地走來問。
“在廚房呢,有事?”許氏丟下紅豆,站起來拍拍手道。
“昨兒,我家老頭兒非拉著鍾大夫在我家裡歇了一晚,兩人絮絮聊了半夜,和他說村裡好多人看不起病,只能拖著,直拖得沒了救。阿彌陀佛,鍾大夫當真是菩薩轉世,醫術好,心腸更好,他竟然主動說,今兒要開義診,讓我來叫梅子一起去。”說話間,鄧氏不時雙手合十念幾聲菩薩。
杜梅聽是找她,急忙從廚房出來,許氏對她說:“去吧,多跟你舅舅學。”
“嗯。”杜梅應了一聲,解了圍裙掛在簷下。
楚霖抱著杜松,見杜梅走了,心裡實在不捨,可也只得眼巴巴看著。
“你去幫他們寫藥方吧。”許氏伸手接過杜松,低聲道。
這話雖輕,聽在楚霖耳中,彷彿大赦,他微笑著拱手行禮:“謝謝姨母。”起身追杜梅去了。
白日的戲臺空蕩蕩的,杜懷炳早打發兒子在大柳樹下襬了長桌和椅子,聞訊而來的鄉人們將長桌圍得水洩不通,杜明堂沒法,只得找了兩個年輕後生幫著維持秩序,鍾毓這才能坐下來,開始接診病患。
“鍾毓舅舅。”杜梅來了,眾人給她讓出了一條道。
“來幫忙吧。”鍾毓正給一位大爺搭脈,他輕描淡寫地說了一句,又往桌旁瞥了一眼。
“噯。”杜梅坐在長桌後的椅子上,立時有婦人擠到她面前來。
楚霖挨著杜梅旁邊坐,準備研磨鋪紙。
鍾毓見是他,眉心不禁擰了起來,他臉上畫著大塊胎記,鄉人們識不出,可鍾毓怎會不知道他是誰,又是什麼樣的身份呢。鍾毓暗忖,他這麼早就出現在杜家溝,足見昨晚就來了,難道小姐已經默許了這件事?
“你,坐到中間來,方便寫方子。”既然是瞞著身份來的,鍾毓樂得裝傻,倒要看看他有幾分耐心。
聞言,楚霖並不惱,不要說鍾毓是杜梅認下的舅舅,只他一手起死回生的醫術,就值得他尊敬欽佩了。
看病的很快分成了兩撥,女人和孩子以及小病小痛都來找杜梅,而一些積年的老毛病,鄉人們更願意等著給鍾毓看。
鍾毓開這個義診,一方面是趁著三天熱鬧,為杜梅再掙好名聲,另一方面也是現場考校她的醫術,杜梅開出的方子,鍾毓都是要過目簽字才給病患拿走的。
今日義診,診金全免,到餘濟堂拿藥也只要半價,這訊息一傳十,十傳百,很快其他村子的人也慕名而來,在大柳樹下排隊的人有增無減,三人忙得連口水都沒空喝。
輕裝簡行的賀聯帶著小徒弟羅滿來的時候,見到的就是彎彎延延的一路排到村口的隊伍。
“大嬸,這是做什麼呢?”賀聯按下馬頭,疑惑地問身旁的一位老婦人。
“鎮上的鐘大夫來義診,阿彌陀佛,好心人有好報!”老婦人咕咕嚕嚕說著。
“相逢不如偶遇!”賀聯大喜,催馬前行。
很快賀聯就看見長桌後的三人,杜梅他是認識的,中年男人不用猜便是鍾毓了,而坐在中間,半臉胎記,埋頭寫方子的,難道是燕王?!
賀聯被這個突然的發現,嚇得心臟砰砰跳,隨後而來的羅滿似乎也有了疑惑,卻被賀聯一個眼神阻止了發問。
“讓讓,快讓讓,鍾大夫快給小椿看看!”一個男人滿頭大汗地抱著一個七八歲小男孩跑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