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梅在打穀場上陪著鳳仙慢慢吃飯,就見林岱不知和他爹說了什麼話,卻被林勇疾言厲色地低聲喝斥。林岱臉皮薄,眼見著紅了眼眶,似要哭了。
“鳳仙姐,一會兒你到我屋裡午休,我去瞧瞧他們怎麼回事。”杜梅輕聲說。
“你只管招呼客人去,我能照顧自己,況且還有張婆子和小蓮呢。”鳳仙毫不在意地揮揮手,她正專心啃烤羊排呢。
“這是怎麼了?”杜梅走過去問,她以為林家孩子和妹妹們鬧了什麼不愉快。
“沒事,沒事,這孩子整天痴心妄想的!”林勇怒氣未消,甕聲甕氣地說。
“林岱,你想要什麼?”杜梅和氣地問,這男孩子瘦瘦條條,斯斯文文,不似胡鬧的小孩。
“我……我只是聽桂子講,你要辦義學,就……就……”林岱大概被林勇罵狠了,又羞於流淚,傷心難過的,連說話的聲音都變了。
“你是想來上義學?”杜梅聽他說的斷斷續續,不由順著猜道。
“梅子,你能讓我們拖家帶口地住在山莊裡,已是了不得的仁慈了,哪裡還由得他想幹啥幹啥!”林勇憨厚,一張黝黑的臉漲成了豬肝色,為自己不知天高地厚的兒子感到萬分羞愧。
“勇叔,我辦義學本就是給小孩子上的,林岱他們自然也可以上!”杜梅正色地說。
“他們怎麼能和你族裡的孩子比?”林勇連連搖手。
“我要上,梅子都允我上的!”林岱像個憤怒的小獸,他得了杜梅做靠山,嗓門一下子就大了。
“你上,你上,田裡的活誰幹!”林勇見說不服兒子,伸手就給他一個巴掌。
“勇叔,我看林岱也不是能幹農活的,他若想讀書,我供他!”杜梅一把將林岱拉到身後。
“這……梅子,我們都是泥腿子,哪能生出個讀書郎來!”林勇黯然道。
“當家的,咱阿岱在南邊的時候,上過兩年私塾,先生都說他念的好,你忘記了?”林岱的母親尤氏心疼兒子,先開始不敢頂撞男人,這會兒見杜梅幫著說話,忍不住抹著眼淚道。
“既然念過私塾,那更好了,廢稿叔家裡的書堆積如山,你若是個好學的,日後定能有出息!”杜梅認真地打量眼前的少年,他雖清瘦卻很挺拔,似一根春風裡的修竹。
“梅子,若果真如此,我們夫妻倆這輩子唯有給你做牛做馬報答了。”聞言,尤氏哽咽地說。
“嬸子,別這麼客氣。別的小孩也一起來上吧。”杜梅望向林家其他人。
“林崢林崎都大了,又都在江陵城。你們孩子小,多認點字總沒壞處。”林平首先開口道。
林強夫婦和林勝兩口子相互看了看,男人都不約而同地選擇了默不作聲。
“我家林嶽做過一年學徒,就因為識字少,掌櫃的不肯教他東西。”林強老婆戴氏咬了下嘴唇說。
“我家林巒是不是太小了?”林勝的老婆牛氏見大嫂開口,趕忙跟著說。
“也不小了,小孩子五六歲就可以開蒙,而且女孩子也可以來上義學的。”杜梅笑著說。
“女孩子就不上了,他們三個上義學已是破天荒的恩賜了。”林平擺出了大家長的態度,其他人俱都連連點頭。
“你們要上嗎?”杜梅轉身問旁邊的林家女孩子們。
“我得幫娘幹活,哥哥學會了,可以教我。”林芝笑眯眯的看著林嶽,他倆是雙生子,關係十分要好。
“就這樣吧,男孩子在外頭上學,回頭各自教教自家姐妹,女孩子不過認的幾個字,不做睜眼瞎就行了。”不待其他人講話,林平大包大攬地說。
那聽他如此講,杜梅也不好再說什麼,將那些勸導的話俱嚥了回去,此事便訂了下來。
“梅子,梅子!”一道粗獷的呼喚聲傳來。
杜梅循聲望去,竟然是牛二和黑蛟龍帶著各自的跟班匆匆來了。
“牛哥、黑哥,你們怎麼來得如此晚?宴席都開了半天了。”及到近前,杜梅嗔怪道。
“嘿嘿,咱哥倆今兒可要給你個大驚喜呢。”牛二笑得見眉不見眼。
“你們啊,不給梅子大驚嚇就算好的了!”二愣子大概聽到牛二的喊聲,從旁邊擠了過來。
“你這烏鴉嘴,等會兒,我叫出個人來,保管你哇哇大叫!”黑蛟龍一個爆慄彈在二愣子的腦門上。
“你還能喚下神仙來不成?”二愣子捂著額頭,依舊不服氣地說。
“你們瞧瞧他是誰!”牛二倏然閃開,他身材高大,身後竟然出現了一個穿著素白長袍的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