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族裡輩分最高的人坐定了,其他的位置就好安排了,鄉人們俱和同輩人三三兩兩坐在一處,很快五張桌子就坐滿了人。
幫忙的婦人魚貫地上菜,今兒是暖房酒,菜品自是不會太多,每桌十人,六菜一湯。不過每盤菜都分量十足,喝酒吃飯都儘夠了的。
吃了飯,天色就全黑了,村人各自回去了,幫忙的婦人在清洗廚房,換了家常衣服的老櫈頭四處找杜樹和二愣子,今兒晚上還要有兩個童男子來給他壓床呢。
二愣子貪杯,可酒量又不好,此刻正窩在牆角,抱著空酒罈,嘿嘿地傻笑。
“啊呀,你怎麼喝成這樣了?”老櫈頭尋到他時,就看見他這副德行。
“我沒醉,我還能喝!”二愣子打了個酒嗝,咧嘴衝老櫈頭燦然一笑。
“我就知道他不頂事,虧你還請他幫忙。”杜樹已經回家洗了澡,換了衣服,他的頭髮溼漉漉的,身上有好聞的皂角味道。
“誰……誰不頂事,我揍……揍他!”二愣子踉踉蹌蹌扶著著牆根站了起來。
“你還打人?先把自己收拾乾淨了再說。”杜樹給了他一個瞧不上的眼刀。
“小杜樹,你……你別門縫裡小瞧人,我……我沒醉!”二愣子逞強地往前邁了一步,哪知腿軟筋麻,眼見著就要摔在地上嘴啃泥,幸好老櫈頭及時一把薅住了他的衣領。
“我坐下緩緩就好了。”二愣子嘴硬道。他丟下酒罈子,摸索到桌旁的椅子,挪到了屁~股底下坐上去。
“他這怎麼辦?萬一夜裡吐了,可如何是好?”杜樹擰眉看著二愣子,他這會兒垂著頭,小雞啄米似的打瞌睡。
“我去找杜梅,熬些解酒的湯。”老櫈頭撫了撫額頭,轉身走了。人是他選的,現下換人是不可能了,只得期望他不要壞了好事。
杜梅正在廚房裡將今天做的沒用完的肉圓和魚段收拾好,現下夜裡涼了,半熟的菜,放一夜不會壞的。
“你怎麼又來了?”杜梅一抬頭就看見老櫈頭跨進門來。
“二愣子喝醉了,你有法子給他醒醒酒吧。”老櫈頭扯了下嘴角,苦笑道。
“這傢伙,成事不足敗事有餘!”杜梅一聽這話,心裡突然就炸了。
“你別怨他了,他不過是高興,多喝了幾杯。”老櫈頭見杜梅惱了,趕忙幫二愣子說話。
“做事情實在沒有分寸,他晚上不是還要給你壓床?”杜梅想到這兒,也急了。
杜梅見案板旁還有截雪白鮮嫩的藕,就找了一個大海碗,將藕切成薄片放在裡面,用小擀麵杖將其搗爛,得了碗雪白清甜的藕汁。
“你先拿去給他喝了,我再煮點紅豆綠豆湯。”杜梅一直在用廚房,在一個小簸籮裡看見了今年新收的紅豆和綠豆。
杜梅重新點亮了灶間的火,將淘洗乾淨的紅豆綠豆倒在鍋裡,加了兩瓢水。因大鍋做飯做菜,一直沒歇著,熱鍋熱灶,很快,紅豆綠豆就在湯裡翻滾了起來。
杜梅撤了火,由著它用灶膛的餘火燜煮著。
二愣子喝了清涼的藕汁,似乎清醒了幾分,可還是歪頭搭腦地頭重腳輕。
“杜樹,你看著他,我去看看,梅子的紅豆綠豆湯好了沒有。”老櫈頭怕他摔了,只得囑咐杜樹。
杜樹的眉頭皺得幾乎能夾死蒼蠅,聽了老櫈頭的話,極不情願地坐到他的旁邊來。
“嘻嘻,你……你怎麼直打轉啊?”二愣子仰頭看看杜樹,嬉皮笑臉地說。
“哼,你就坐好吧。信不信,一會兒你栽破了頭,我都不扶你!”杜樹恨聲道。
“我知道,你才不會呢。”二愣子頭暈地厲害,不怕死的往杜樹面前靠了靠。
杜樹嫌棄地扒拉了下他,讓他扒在桌上。二愣子眨巴了下酸澀的眼睛,他根本看不清杜樹,只搖搖頭,枕著胳膊,慢慢闔上了眼睛,須臾,鼾聲四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