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房家裡都是男的,周氏做飯不行,女紅也不行,只有把做活的死力氣,自然也不用乞求月神娘娘的恩賜。
杜栓自那日倉皇逃走後,既沒有回來過,也沒有捎來隻言片語。兒子永遠是孃的心頭肉,縱使是周氏這種不像女人的女人,今日亦格外想念。
周氏沉著臉做飯吃飯,一言不發,父子三人不知哪裡得罪了她,吃飯都不敢大聲,更不敢挑剔她做的菜。分家有些日子了,可週氏的廚藝一丁點長進都沒有,做的菜依舊比豬食還難吃。
三房屋裡也是愁雲慘霧一片。
這次意外有孕,令她像金箍棒下的白骨精一般迅速地現了原形。謝氏的身子越來越重,以往纖細的腰身變得跟水桶一般。臉上胖了一圈,變成了大餅臉,上面還撒著芝麻。大肚婆心火旺,謝氏整日裡汗漬漬油津津的,在馬榮眼裡原本美若天仙的人,如今彷彿一夜之間變成了一個實打實的老婦人。
馬榮看著此時的她,完全沒了當初的胃口。但因著他堅定地認為謝氏懷的,是他的孩子,所以他用最後的耐心在等孩子降生。
中秋節是團圓的日子,三金自早起就長吁短嘆,他心裡念著杜杏呢。杜傑對他父親的悲春傷秋嗤之以鼻,只專心背書做文章。
謝氏肚子大,隆起的裙子遮住了腳,再加上雙腿浮腫,她行動實在不便。今兒的晚飯是馬榮的手藝。一個握慣了鋤頭鐵鍬的男人,哪裡會做飯。只不過將將煮熟了,能吃罷了。
“去年,二嫂做的芙蓉羹,實在好吃。”三金吃了口菜,味道實在不敢恭維,他不禁唸叨起來。
“那你怎麼不到隔壁過節去了!”謝氏一聽三金的話,立時吃味地火冒三丈。
“我就這麼一說,你急什麼。”三金後知後覺地發現,在家裡是不能提許氏的,尤其不能當著謝氏的面說。
“哼,我自是沒啥好急的,我只等著將你倆捉姦在床!”謝氏被三金不痛不癢說的一句話徹底激怒。
“不要胡說,若壞了二嫂的名聲,你以為杜梅能饒了你!”三金厲聲喝道。
謝氏想到曹老太和杜狗子被暴打了一頓後,還被拉去遊街,搞的顏面盡失,想到這裡,她的臉色青白交加,變幻不斷。
“再說,我連年在考舉人,說不定哪日就高中了,若是你將我傳得不體面,上頭的官員將我抹了,你到時就哭去吧!”三金威嚇道。
這婦人膽子忒大,他若不拘著點,等當真鬧出點啥事來,實難收場。
謝氏被他一嚇,悄悄地抿住了嘴,三金若是中了舉人,她就是舉人夫人了,若是謀個一官半職,就能撈到大把銀錢,到時自然離開杜家溝,不受這等閒氣。
三金又不是謝氏肚裡的蛔蟲,哪裡想到她想得這般深遠,見她果然不鬧了,便滿意地回屋去了。
馬榮聽了這話,又見謝氏滿面喜色,心裡暗暗著急,他原本想著等謝氏生下孩子,就帶她走,雖她年紀比自己大,但好歹給自己留了後,自然是不能留在這裡的。最關鍵的是,他的孩子,怎麼能姓杜呢!
謝氏把將來想的一片美好,完全沒有馬榮什麼事,或許,她以為他很好拿捏,日後帶在身邊,還是如同一條狗一般,卻不料,馬榮不是一條狗,而是一頭有著獠牙利齒的狼,終有一天,發怒的狼必將所有美好,包括她一併撕得粉碎。
中秋節過去了,鄉人們又在雞鳴中起身,洗衣曬被,下田做活,日子流水般過著。
杜梅依舊到糧鋪去,碼頭上的管事都認得她了,可她還是沒有等到宋玖的船。糧倉裡的米嘩嘩地下去了,看著人心焦。
隔日就是八月十七,老櫈頭到糧鋪裡來找杜梅,今兒晚上是暖房酒,他請鋪子裡的人都去熱鬧熱鬧。
因杜梅答應幫他做喜宴,十七、十八兩日就不能來糧鋪了。牛二和黑蛟龍正為糧食愁眉不展,見他來邀,就想趁機關門打烊,歇業兩天,拖拖時間,遂欣然同意了。
老櫈頭的喜事是杜家溝今年第一樁,他父母又都不在了,祖上旁支也沒什麼親近的人,所以幾乎是全村的人來幫忙。
這日午後,整個杜家溝都沉浸在喜氣洋洋裡。家裡有桌椅板凳的都自發扛了來,杜梅家新打的那套桌椅最是搶眼,還是第一次借出來用,還有人家有碗筷杯碟的,也慷慨地全拿出來用。
男人們幫著採買打點,女人們則幫著洗切煮,當然大菜,還得是杜梅親自掌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