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不是,那日喬遷宴請之後,杜梅就病倒了,禮物什麼的都沒來得及分揀。
“若還有其他吃食,分送些給大丫和春花姐妹嚐嚐。其他的,你們看著歸整歸整,交給娘保管。”杜梅看著三個妹妹,眉宇舒展交代道。
“我們曉得的。”杜櫻應下。
“鍾毓舅舅送你的那些醫書,我昨天幫你放在桌上了。”杜桃接著說。
“好呀。對了,我那個抽屜裡有個荷包,你拿來我瞧瞧。”杜梅突然想起來,指指抽屜。
那日太匆忙了,鳳仙給了她一個荷包,她塞在抽屜裡,一時忙,忘記拆開來看。杜桃找出荷包,遞給她,杜梅解了繩釦,伸手一摸,當真摸出一張銀票。
“五百兩!”一看面額,杜梅頓時有點蒙,這可是一大筆錢啊。早知道鳳仙出手這麼闊綽,她定是不能隨便收的。
杜梅將銀票重新裝入荷包,壓在枕頭下,收都收了,總不好退回去,只好以後慢慢還這個人情了。
到了晌午,杜梅精神又好些,能吃些薄粥了,鍾毓再次來診治,見病情大有起色,又施了回針。
“鍾毓舅舅,我以後要和你學針灸。”杜梅半睜著水眸,軟軟地說。
“好啊,等你好了,我都教你。”鍾毓溫和地說,平日裡的杜梅總是風風火火的,來去如風。很少像現在這樣,柔弱的像只貓崽,看著讓人心疼。
“梅子怎麼樣?”許氏略睡了會兒,心裡惦記杜梅,睡不踏實,索性起來了。見鍾毓來了,悄聲問。
“她這次寒症還是春上那次帶的,現雖說把勢頭壓著,但還需慢慢調理,如若不然,下次再遇風寒,還得發作。”鍾毓在堂屋收拾東西,沉聲說。
“這丫頭是個有主意的,只仗著年輕,不知道怕。”許氏搓搓手,一臉無奈地說道。
“我開些溫補的方子,借這次機會,一定困著她,讓她好好養養。”鍾毓心裡自是知道杜梅的性子,他拿她也是毫無辦法。
“噯,太勞煩您了,鍾大夫。”許氏十分客氣地說。
“梅子認了我做舅舅,若你不嫌棄,我理該叫你聲姐姐。”鍾毓心裡直打鼓,小姐能認他做弟弟麼。
“都是梅子命好,要不然,我們這種人家怎麼高攀得上您。”聽了他的話,許氏有點驚訝。
“姐姐不要和我這般客氣,你只管叫我鍾毓就好。”鍾毓心一橫,直接叫開了。他叫得十分熟稔,彷彿生來就該這般叫她。
“啊…啊…鍾……鍾毓。”許氏瞪著眼睛,瞬時結巴了。
“姐姐。”鍾毓笑,這笑一掃十多年心頭的陰霾,他,終於守得雲開見月明。
鍾毓從馬車裡拿出事先準備好的藥,親自煎熬了,守著小爐子,聞著藥香,恍惚間,彷彿可以這樣過上十年八年,也不厭倦。
晚飯,鍾毓是在杜梅家裡吃的,坐在新廚房裡,三個女孩子嘰嘰喳喳圍著鍾毓問長問短,他第一次覺得,這種煙火嘈雜才是平凡的幸福。
許氏在屋裡陪著杜梅,她的熱剛退,身子虛,總是夢夢醒醒,夢裡全是些支離破碎的東西,像是打碎的碗盤,再不能拼湊出一個完整的來。
過了一夜,三房
傳出一個訊息,昨兒的玩笑居然成真了。時隔十多年,謝氏又懷上了,而且已經三個月了。鄉人們嘖嘖稱奇,自然少不得打趣謝氏和三金。
三金給予這個即將到來的孩子莫大的關懷,他已經開始為孩子想名字了。謝氏在家裡,什麼都不用幹,只專心養胎,也正因為如此,謝氏每日都生活在良心的譴責和不安中。
馬榮自是認定謝氏懷的是他的孩子,每日精心伺候,任勞任怨,哪怕是杜傑無理刁難,他也一笑置之,概不理會。
要說這家裡最不希望這個孩子降生的就是杜傑了,他恨這個孩子,覺得是莫大的羞恥和侮辱。只要想到這孩子將來要叫他哥哥,他就火大地恨不能殺了馬榮。
杜梅將養了三日,已然大好。每當她想出門的時候,許氏總是虎著臉阻止。杜梅沒轍,只得找處涼爽的地方研讀醫書。所幸,大丫和春花姐妹知道她病了,常來探望她。
這日辰時剛過,一輛兩匹高頭大馬拉的馬車進了杜家溝。尋常馬車上都是坐人的轎廂,可這輛馬車卻拉著碼得整整齊齊,滿滿當當的大麻袋。
鄉人們爭相出來圍觀,趕車的是個陌生的壯漢,葉青歪歪斜斜地坐在麻袋上,一路押運。
馬車停在杜梅院子外,葉青跳了下來,拍拍身上的塵土,杜梅早已聞聲開了院門,將他迎了進去。
壯漢長得蜂腰猿背,面沉似海,氣場過於生人勿近,故而鄉人們只敢遠遠地看著,不敢上前檢視運來的都是些什麼。
和杜梅打了招呼,葉青無聲地揮揮手,只見壯漢毫不費力地扛起百十斤的麻袋,步履矯健地進了院子,一會兒工夫,就統統搬好了。杜梅家新修的院牆有一人多高,院門關上了,什麼也看不見。
圍觀的鄉人們紛紛猜測運來的是什麼。有的說是糧食,可見壯漢的架勢,並不是很吃力的樣子,況且這麼多糧食,那得多少銀錢!剛造了房子的杜梅,當真藏著聚寶盆?
後來大家一起猜是稻糠麥麩,只有這兩樣,既輕又便宜,還可以用來餵鴨子,如此得出了結論,鄉人們才慢慢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