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仙是宋少淮從高價贖出來的,又在清河縣買下這處宅院安置她。鳳仙的心裡很清楚,她之前的身份,是不可能光明正大地嫁進宋家的,甚至不能住在江陵城,怕影響中書令府的清譽。所以就算在這裡,她大多時候都是深居簡出,極少拋頭露面。
“我喚更生和麥冬來問問。”杜梅這個請求要擱在平時其他人身上,早被她滴水不漏地回絕了。但她是杜梅,又因著宋少淮臨走時的叮囑,鳳仙爽快地一口答應了。
張氏忙去前院喊人,麥冬正與醉仙樓的董掌櫃盤賬,醉仙樓在清河縣開張一個月以來,生意火爆得很,但這幾日沒了冰,食客們漸漸少來了。
既然主母召喚,麥冬只好撇下董掌櫃,提著袍角快步走來。柳更生原在馬廄伺候馬,也趕忙放下東西,急急地來了。
“射山鎮上為啥不賣冰了,你們可知道些什麼?”麥冬和柳更生垂首立在下首,鳳仙端坐大堂,沉靜地問。
“夫人若嫌悶,我即刻讓更生去府裡取冰。”麥冬只道鳳仙耐不住熱,忙開口道。
“若是我們能買到冰,又何必如此大動干戈驚擾府裡。再說,醉仙樓也斷了冰,生意想來也受了影響。”此時的鳳仙柳眉星目,正經地端著女主人的架子。
“我聽說,五監裡的三監齊出動,連工部的人都上了寒凍山,爺他們巡京營也抽調了大半過去。”柳更生常在外頭跑動,自然訊息靈通些。
杜梅一聽這話,心中暗忖,這事恐怕不是採冰這麼簡單了。她得趁事情沒鬧得不可收拾的時候,趕快見牛二他們一面,一些事當面問清才好。
“柳哥,麥哥,我與採冰的人有些交情,他們家裡都是些婦孺,此時全了沒了主張,只會以淚洗面。我於心不忍,想請你們幫忙,讓我見上他們一面?”杜梅擰眉焦急地說。
“這事可不好弄,正是風頭上呢。”麥冬蹙眉,有心回絕。
“你們要是有路子,就幫幫她吧,這,也是爺的意思。”鳳仙見杜梅急得變了臉色,緩緩開口道。
“這恐怕還需要……”柳更生話沒說完,只偷瞄了下坐在旁邊的杜梅。
“這個請放心,盡有的。”杜梅騰的從座位上站了起來。
“你可知道這裡面的厲害關係!”麥冬瞪了眼柳更生,低聲埋怨道。
“光憑我們當然不行,你不想想爺是誰?”柳更生湊到他的耳朵旁說道。
“你可是有什麼主意?”鳳仙見他們咬耳朵,不耐地問。
“稟主子,我想起一個人來。”柳更生彎腰抱拳道。
他是中書府的家生子,不要說主子們的秘事略知一二,就光府裡有年歲有頭面的僕役婆子,他對他們的家眷親屬都是如數家珍。
“誰?快說!”鳳仙不耐煩他賣關子。
“麥管家,你可記得季桐?中書府的門客,老太君身邊季婆子的孃家侄子。”柳更生偏頭問。
“不知。”麥冬不同於柳更生,他是少時被買進府裡,給宋少淮作伴的,對府裡的人事關係,沒有柳更生摸得熟。
“哎呀,你怎麼會不
知道呢。他現如今可是老爺跟前的紅人,今兒年節里老爺大宴賓朋,他當席做了首詩,可是出盡了風頭。叫什麼……醉笑陪君三千場,乖乖,那可是一詩成名,老爺有意帶他進仕途呢。”柳更生憋了半天,才拽出那句酸詞來。
“這又如何?”麥冬冷臉看著。
“你想想,府裡誰最疼爺,還不是老祖宗嘛,季婆子是老祖宗的人,我們找季桐,他能不上心?”柳更生心思彎彎繞繞,這會兒才說到點子上。
“據我所知,季桐可是出了名的鐵公雞,上回連翹姐讓他寫請帖,生生被敲去兩百文呢。”麥冬有點鄙夷地說。
“錢,我有的。”杜梅趕忙從兜裡拿出銀票和荷包。
麥冬和柳更生俱是一愣,這丫頭有這麼多錢,看來是鐵了心要撈人了。
“梅子,你掙點錢不容易,等事辦妥了,再賞他們些個就是了。”鳳仙咳了一聲,不無警告意味。
“杜姑娘,銀票你先收著,探個監要不了這麼多錢。”麥冬是死心塌地跟定宋少淮的,他自然不會被這點小錢打動。
“我們先跑跑看,若有了眉目,再花錢不遲。”柳更生立即表態。
“打探訊息也不能總搭你們的人情,這些,你們先花著。”杜梅知道在這件事上,摳摳索索是不行的,她果斷地從荷包裡拿出一百兩銀子推了過去。
“這……”柳更生瞥了眼麥冬,又偷瞧鳳仙。
“既然梅子給了,你們就拿著吧,切記把事情辦好了。”鳳仙揮了揮手。
“噯。”柳更生將銀子揣到懷裡,與麥冬拱手行禮退下了。
他們兩人下去找人打通關節,不外乎金錢鋪路,此等俗務,也就不一一贅述了。
杜梅見這事有了開端,心裡鬆快,眉眼間有了些許笑意。